他说完这番话后,便朝架住我的两个保镖点了一下头,他们拖住我手臂往停泊在路边的轿车走去,将我推到后厢内,苏玫追过来继续对那些男人劈头盖脸的抽打,她大约意识到她寡不敌众,这样的举动对那些铜墙铁壁般的保镖起不到任何伤害作用,她立刻停下动作,拿出手机给齐总拨打过去,她在电话中将我处境告诉他,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玫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的脸孔忽然泄了气,“可她是我朋友,我最好的姐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被陌生人带走?”
苏玫由于过分气恼,她剧烈运动的脸颊触碰到了手机屏幕免提开关,我听到齐总在那边非常冷静说,“玫玫,我们管不了,祝臣舟海城独霸一方,对方既然敢来带走他女人,势必权势过硬,如果是你陷入危机,我不顾一切也会出手,但沈筝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们何必趟这浑水。你在感情面前也要有自己的理智,帮得了我们去帮,帮不了就不要伤及自己。”
苏玫还想再说什么,我从半截降下玻璃的车窗内喊了她名字一声,她住了口看向我,我对她微笑摇头,“心意我领了,他们目标是祝臣舟,齐总根本没有办法。但凡对方这样容易放弃,也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把我带走,很明显,即便是警方也对他们先生无能为力。”
苏玫握住手机的手无力垂下,屏幕闪动跳跃了两下,便黑暗下去。
那名为首的男人见苏玫放弃,他笑着说,“这位小姐还有救兵可以搬吗,如果有,我们在此等候,如果没有,我们就带沈小姐离开了。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报警,但警方赶来是否能够有用,我只能说,我拭目以待。”
苏玫咬牙切齿盯着他,“狗仗人势。”
男人不以为意,“这世上很多狗,连人势也仗不了,我觉得很骄傲。”
他转身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坐进来,其他保镖陆续进入后面两辆车中,我盯着车外苏玫越来越小越模糊的身影,最终彻底消失在一个拐角处后,我这才感觉到自己心有多么慌。
我甚至算计不出他的企图,是要图财害命?显然不会,这么多辆豪华轿车,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保镖,没有几十亿身家都排不起这样阵仗,更不可能堂而皇之藐视武力。
到底对方是谁,蒋升平还是蔡安?我想不出还有谁敢如此对抗祝臣舟,纵然我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我是他儿子母亲,就这么将我抓走,无异于打了祝臣舟的脸,如果是蔡安,倘若他是这些人口中的先生,那我根本不敢想象,他到底有多么高深莫测的背景,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跟随陈靖深身边做了多年小助理。
可如果是蒋升平,那我活得希望便渺茫无比,他和祝臣舟斗红了眼,彼此都杀气腾腾,他还有蒋华东留下的黑底,对于人命非常看轻,他敢钳制我,势必敢毁掉我。
我惴惴不安坐在车中,不知司机开了多久到达目的地,这是一栋法式庄园,在这片奢华小区内也仍旧鹤立鸡群,足以看出主人是富豪中的富豪。
司机将车挺稳在庭院外的小路上,男人才副驾驶下来,他非常绅士为我拉开车门,用掌心贴在头顶护住我不被撞到,我被他这样优雅礼貌的礼节惊了一下,我下车后对他说,“我想清楚一下我此刻身份,是人质还是贵宾?”
男人对我说,“您当然是贵宾,是我们先生最看重的贵宾,以我们先生的势力,不要说派三辆车去接,就是一个电话邀请过来,也只是让下属去通知,谁也没有资格直接和他会晤。您是祝总夫人,这个薄面,先生自然会给。”
男人说完朝我伸手做出请的手势,我跟随在他身后进入庭院,这边远离海城市中心,环湖傍山,风景秀美,连气候也更加温润和煦,这样秋末冬初的时机,天高湖蓝,连刮过的一阵风都非常诱.人。院子里的两株粉菊开得无比娇艳,红色像是涂了一层血,旁边白色的桂花又像是透明,在枝桠上随风盛绽相得益彰。
我从朦胧的花海内看到其中有一个女子,她坐在一把梨木红椅上,长发随风摆动,有几片花瓣恰好落在她头顶,像戴上了一顶举世无双的珍珠皇冠。
她年虽不大,身姿凹凸挺拔,正背对我抚琴,她怀中抱着琵琶,我看不到她手指撩拨琴弦的媚态,耳畔却传来一声声美人叹息般的哀婉。
她一袭粉蓝色长裙下摆垂地,优雅高贵的背影让我想到一个词语姣姣动人。
302 这情深不可辜负
我看着那坐在花海中的女人好久,她始终在安静抚琴,根本不理会有谁靠近,即使保姆过去送茶和水果,她也不曾分神丝毫,她弹奏的曲目是高山流水,这个曲子任何乐器都可以弹奏出来,非常容易学会,但想要拨弄出其中韵味却极其艰难,有专门钻研这首曲调的演奏家曾评价说,懂得皮毛的人可以完整弹出高山流水,不错一个音符;而深入的艺术家,则会将它赋予更加大气磅礴的内涵,听完之后浑身都是热汗,像是洗了一个澡。
我并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受,可此时我觉得头皮发麻骨头发酥,空气中到处是飞扬的龙卷风,想要拔地而起,轰得天昏地暗。
女子指尖纤细灵巧,却仿佛蕴含千万斤重的力量,她削瘦的背影在不断拨弄琴弦中左右摇摆颤抖起来,轻拂的裙摆在半空划过绚丽弧度,她以一个非常完美的抖音结束了这一曲,无数桂花从她头顶簌簌落下,似乎是被强烈的震撼摇晃脱离枝桠,她将琵琶递给旁边佣人,然后倾身从面前的石墩上拿起一杯斟满的茶,自顾自闲适饮用,我看不到她的脸,我陷入猜测,可我搜遍脑海所有记忆都想不起我是否见过她,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我对于美貌又极负才情的女子格外印象深刻,我确定我不认识她,或者说我们都不曾真切见过面。
旁边的男人见我盯着那个女子愣神,他主动对我介绍说,“这是我们夫人。”
我回头看他,“夫人?她看上去似乎很年轻。”
男人说,“我们夫人年过三十。”
我愣了一下,我实在无法想像面前女子已经是这个年纪,她灵动明艳得不像真的,就犹如一幅无可挑剔的画作,不曾精致到倾国倾城,可看上去温暖窝心。她使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沉没在这样明媚无边的花海中。
男人朝露台的位置伸手,“请沈小姐到那里等候先生,我去书房请他下来。”
我从远处收回目光正准备跟男人过去,那名被称作夫人的女子忽然从椅子上起身,她掀起宽大的层纱裙摆,转过身往这边走来,她的脸逆着身后阳光,被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遮盖住,我看不清楚她五官,但轮廓格外精致紧实,配上那一头乌黑长发,让人不忍移目。
她站在我面前,和我四目相视,我脑海轰地炸了一声,我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或者妖艳明丽,或者端庄温婉,但唯独不曾见过她这样灵动而娇俏,眨一下眼睛便顾盼神飞。她的眉眼清秀,唇鼻不精致但非常可爱,她有一张不会被岁月荼毒伤害的娃娃脸,圆圆的粉嫩动人。她让我觉得亲切,很想张开双臂去拥抱。
男人非常恭敬喊了一声夫人,她问他是否要去找先生,男人说是,有贵客到。
她非常友好看着我,男人心领神会对她介绍我,“这位是沈筝小姐,巨文祝总的未婚妻。”他说完将手伸向她,对我说,“这是我们先生夫人。”
男人说得太简单,他大约不敢以下犯上去称呼她姓名,以致于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我茫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女人先开口,她笑着走近我,主动握住我的手,我被她这样亲密的动作怔了一下,我并不喜欢和素昧平生的人过分靠近,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我会很抗拒那种不了解又不能拒绝的无奈感,我本能想要抽回,她察觉到我的不适应先我一秒将我的手松开。
“沈小姐你好,我姓程,你可以喊我橙橙。这边是我和先生在海城的寓所,我们不经常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所以我听说过你,但你并不认识我。手下人倘若有冒犯失礼的地方,还请沈小姐包容海涵。”
橙橙。
我对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一时片刻想不起来在何种途径听到过,我只能非常礼貌汇报给她一个微笑。
她邀请我到露台坐下聊聊,并且吩咐佣人立刻端上一些新鲜的茶点和水果,我跟着她进入露台坐下,圆桌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鱼池,相当于鱼缸的十倍之大,用大理石堆砌而成,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非常闪耀夺目,虽然这样的却好看,但也造价不菲,而且用地颇多,普通人家是绝对承受不起这份奢华。
我盯着鱼池内各自颜色品种的金鱼,她见我看得很感兴趣,主动递给我一盅鱼食,我捏了一点,将手臂从椅背边缘伸出去,往水面洒下,闻到腥味的鱼立刻朝这边聚拢过来,张口吞咽,聚集在一处的足有上百条,群雄逐鹿的样子非常壮观。
她对我笑着问,“沈小姐也很喜欢宠物吗。”
我想了想,“还好,家里除了两条大型狼犬看家护院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小宠物。”
她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可我听别人讲,祝总喜欢玩儿鹰,家里就有一只从草原那边驯鹰师手中高价买下的鹰王,养在他一栋宅子的后院。”
祝臣舟对于自己事业和一些基于利益方面的活动比较高调,但私生活他处于不隐藏也不过分暴露的局面上,之前他的每一个红颜知己,都是记者拍到曝光,他不会去刻意隐瞒压制,但也绝不主动敞料,所以给外界留下非常洒脱又自我的印象,但他对于自己住处内的一切,都比较隐晦和保密,他养在后院的鹰王和食人鱼,根本不会有人接触到,我不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而她又从哪里听说,谁会了解这些还堂而皇之讲出去呢。
“他的确养过,但没有养在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自从我怀孕之后,他很看重生活规律与一些习惯,”
她听后非常赞同点了点头,“的确孩子比较重要,再贪玩的男人女人,在拥有了自己孩子转变身份后,便会沉淀收敛许多,因为家里两个孩子的缘故,我先生之前豢养的食肉宠物也都送人了,担心孩子会不小心碰到受伤。我非常酷爱珊瑚,水草和彩贝,总之凡是海里的植物和小型动物,我都非常喜欢,所以在露台建了水池,养了一些鱼和水草,后院还有一个泳池改造的更大的,用来养珊瑚彩贝和海螺,海城环湖临海空气湿润,养这些东西如果有点基本常识,基本都不会死掉。”
我笑着对她说,“怪不得你看上去这样温善,是做了母亲又喜欢小动物的缘故,这样的女人都很贤良。”
她托着腮非常无奈摇头说,“如果我先生在听到你这样评价我就好了,他每天都在说我不够成熟懂事,不够理解体贴,之前还好一点,有了孩子后,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女儿,将我和儿子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你说我温善他说我任性刁钻,男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从她抱怨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甜蜜,这大约是幸福到极致的女人才会有的语气,抱怨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粹到底的埋怨,一种是爱不释手的无奈,前者让人心力交瘁,后者让人如沐春风。
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一个男人,也没有某个男人给了我十足的信任感,让我将自己无条件无保留的托付,我总是本能留下一些后路,防止我输得倾家荡产,所以我从没有爱的义无反顾天塌地陷,就像是迎接世界末日那样,悲壮又疯狂,视死如归。
“沈小姐和祝总的婚礼也不会太久了对吗。我记得有一次采访,祝总亲口承诺会在孩子半岁之前做新郎,当时说的非常诚恳,想必也是发自内心,沈小姐是否定制了婚纱?”
婚纱。
这两个字让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像电光火石在我脑海深处一闪而过,非常迅速,我几乎来不及捕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对她说,“他很忙碌,我身材也没有完全恢复产前,恐怕暂时几个月都还不能办,不过也不急,我们还年轻,等到和孩子满周岁一起双喜临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办得隆重盛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