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看了白文萝一眼,只见她面上完全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和她之间,离得很远,远到他根本触摸不到。
十五岁的少年,对感情已经有了朦胧的意识。可惜却没选中一个合适的,真正处在豆蔻年华的好对象。所以,他注定只能追着她的脚步,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元宵深夜,他曾经离她离得那么近,曾经闻到她身上的那缕幽香……
赵文虽然同萧蜜兮在一旁说着话,可也不时注意赵武这边。所以当他看到赵武拿着那个花灯呆了好久,却不见有什么行动,心里只感到一阵无力,怎么平日里那么聪明伶俐的小子,忽然就这么缩手缩脚起来了。
萧蜜兮也注意到了,心里乐了好久才出声道:“小武,怎么没把那盏花灯给萝妹妹,你一个男孩子还喜欢这些玩意儿吗。”
赵武回过神,就见白文萝转过头来看他,他正想趁机把手里的花灯递过去,不想白文萝却开口说道:“小孩子的东西,你拿着玩吧。”
赵武的脸顿时黑了下去,手也僵住。赵文苦笑般地摇了摇头,萧蜜兮噗嗤一笑:“萝妹妹比小武还小一岁呢,这话却说得这般老气横秋,也不知都哪儿学来的。”
赵武气呼呼地把花灯往她手里一塞,白文萝一怔,倒也不推,笑了笑便接了过来。萧蜜兮还在旁边捂着嘴偷笑,赵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甩袍走到了他们前头去了。
回了家后,芸三娘还未回来,白文萝同白文轩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他睡下了。然后走回铺子里,点亮灯,坐在那静静等着。这一等,就等到子时才听到轻轻的拍门声,她开了门,便见一脸憔悴的芸三娘。
“你怎么就在这等着,轩儿呢?”芸三娘愣了一下,有些心疼地道了一句。
“文轩睡着了,我跟他说你可能是去刘婶家唠嗑去了,让他先睡。”白文萝随意扯了个小谎,然后才接着道,“娘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那边出事了?”
“嗯,梅西朵到底是去了。”芸三娘深深叹了口气,只简单说了这个结果。她回来的时候,那一路上还是锣声阵阵,烟花朵朵,更显得自己出来的那个地方冷清凄凉。
白文萝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也不再问了,再看芸三娘那满脸倦容,便心疼道:“娘先坐着,我刚烧了热水,给你倒来泡一泡脚,一会就上床歇着去吧。”
芸三娘轻轻摇了摇头:“今晚睡不了多长时间,等到申时那会,城门那的人少了点,娘还得出去一趟。”
“为什么?”白文萝站住了。
“阿尔巴兄弟两决定明天就给梅西朵下葬,然后他们马上起身上京州,这是梅西朵临终前交待的。娘觉得明儿还是亲自去送一趟好,那两孩子太可怜了。”
“可是,你这么累……”
“累点算什么,娘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芸三娘说着就闭上眼。
“那阿尔巴他们说要怎么离开西凉的吗?咱们并没给他弄到通关文书啊。要是以后官府追究起来的话……”白文萝想了想又问。
芸三娘慢慢睁开眼,思索了一会才道:“他说,他有办法,让娘不用担心。而且还说,等他走了后,就让咱们去衙里报,说是他逃走了。抓不抓是官府的事,以后就什么事都与咱们无关了。”
白文萝怔了怔,静静地看着芸三娘一会。她娘,其实也就觉察出点什么了吧,或者,早就知道什么了,只是都不说而已。
“好了,你先去睡吧,这都多晚了,夜里寒,小心别着凉了。”芸三娘见她还呆站着,便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
“我给娘倒洗脚水去。”白文萝默默转身往厨房那走去。
一夜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她在房间里听着那似乎是从世界尽头传过来的喧闹声,身上很累,却依旧没有半点睡意。哪里都一样,有人活着,有人死去,有人欢乐,有人悲伤……她所求不多,只愿身边最亲的人能平安幸福而已。
第42章 危机
果然天还未亮芸三娘就又出去了,白文萝默默看着那个匆忙的身影逐渐没入夜雾中,路上被夜露打湿的青石板反射出幽冷的寒光。她有些怔然地在门口呆了一会,才轻轻呵了口白气,转身回了屋。
早上把事情同白文轩说了后,又交待他过后别在芸三娘面前露出马脚来。凡事要心里明白,该沉默的时候要懂得沉默,该装糊涂的时候要知道装糊涂,男人的心胸就是这么被撑大的。
白文轩一脸认真地听着他姐姐的话,非常郑重地点着头。
白文轩去学堂后,白文萝也拎上菜篮子出门去了,只是刚走到街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一看,但见那骑马而来的人竟是李敞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让别人挡在自己前面。街口这人有些多,那李敞之过来后,不得不稍稍放慢了速度。
“公子,我都打听好了,那小子今早送他老娘的棺材出城呢,听说是葬在后榔那儿,公子放心,这次小的一定好好给公子出出气。”
“你给我出气,叫你拿银子去给我买人还能被人抢了去,窝囊废,我要你干什么!”李敞之回头就朝那小厮甩了一马鞭,幸好没瞅准,只贴着他肩膀甩了下去。却还是吓得那小厮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也惊得他骑的那匹马四蹄乱跳,发出好一阵长嘶声。
“告诉你,今天不把人给我抢回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李敞之抓着马鞭,指着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奴仆厉声说道。
“公子放心!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哼!”李敞之回身啪地又甩了一下马鞭,就骑着马往前冲了去,那几个奴仆也都紧着跟上。
白文萝却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拎着篮子的手越握越紧,刚刚李敞之和那小厮说的那些话,她可是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他们,这是要去找阿尔巴,她娘还在那边呢。这会算算时间,梅西朵应该已经下葬了,没准正在回来的路上,这万一要跟李敞之他们碰上的话……
好容易在路上拦了辆马车,偏她今天出来只为买两把青菜,身上就带了十来个铜钱。这点自然是不够,幸而今日梳发髻的时候,顺手戴了芸三娘给她的那对儿银簪子。白文萝想也不想,抬手就把一支簪子拿了下来,这簪子的样式虽不出奇,但工艺还算精致,拿去卖怎么也得有两钱银子。
那车夫把那簪子接了过去,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又放在嘴里轻咬了一下,确定不是镀银的后才点了头,小心放在怀里让她上了车。
一路上白文萝都在催着快点再快点,可是这马车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比得上骑马的速度,而且她之前又耽误了许些时间。眼下想要在李敞之那些人之前找到她娘,估计是办不到了。这会她只希望阿尔巴还没走,不然他们过去,没见着人的话,保不准会拿芸三娘出气。
这些仗着家里有点钱有点势,光长个头不长脑的公子哥,可是什么事都敢做。以为天塌了也有别人替他顶着,更别说欺负一下那些无权无势的小民了。
马车颠得厉害,车夫哪里舍得这么糟蹋车子,才赶了一会就放慢了车速,被白文萝催了两次后,他竟一下子拉了缰绳,就在城外停了下来。
白文萝撩起车帘子,面上神色微冷,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片荒郊野外,刚刚看着一副老实样的车夫,这会那双眼里却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
“嘿嘿……小丫头,把那支簪子也给我吧。”那车夫转过头,一脸无赖地看着她。他是专门给车行拉车的车夫,平日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正眼红着呢。本来今天拉完最后一趟活后,就想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就回乡下躲债去。却不想半路遇上个小丫头,没有车行的文书记录,傻傻就上来给他送银子。那两支簪子是小了点,但贵在是纯银的,虽然抵不上他那一屁股债,但蚊子肉也是肉,再者这还是白得的,多少能让他回乡下后塞塞牙缝。
打劫,果然是种古老的行业,白文萝在心里一叹,然后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那人问道:“这儿不是后榔吗?”
“那乱坟岗谁去,行吧,今日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怎么走。哝,朝那个方向走大概半个时辰那样,就是了。”那车夫说着就抬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白文萝往那方向看了看,还要半个时辰,来不及了。
“好了,路也指给你了,把簪子给我吧,省得我动手,小丫头细皮嫩肉的……”那车夫说到这忽然顿住了,那看着白文萝的目光也变得跟刚刚不一样起来,就像是在给一块猪肉估价一般。
那支簪子确实值不得几个钱,不过,一个小雏儿的话……贪心,是只魔鬼,只要起了这个念头,就很难压下去了。
“你要干什么?”白文萝面上略带几分惊惧,此时那车夫是朝她侧转过身,眼下后腰正对着她。这是辆小马车,必须是车夫先下去后,她才能从车厢内顺利出来。那车夫正是生怕她会跳下车逃走,所以一直就没挪屁股。
“把簪子给我。”似已经打定了主意,那车夫嘿嘿乐了乐,就像是银子已经装在他的口袋里了一般。
“你让我下车去!”白文萝怯怯地看着他说道。
“少废话,快点!”他眼中慢慢露出凶光来,心想要不直接把这丫头打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