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发……”望着爽朗憨厚的笑脸,丁豆又一次模糊视线,感激地一塌糊涂。

阿发,还好有你。你放心,小姐我一定会帮你娶个漂亮又贤惠的媳妇儿。

丁豆和阿发一同下了山,住进了二当家偷偷资助的屋子,好在屋子挺别致,又经常有人打扫,家具物品一应俱全,她稍微有些欣慰。

阿发这会准备晚膳,丁豆换上一身男装坐在前厅,撑着下巴发呆。昨天自己还是好好的待嫁千金小姐,为何眨眼之间变成了危害丰收寨的全民公敌。

关在屋子里越来越闷,丁豆索性拿起框青菜去午后的溪边,顺便散散心。

清澈小溪,鱼儿在欢快游动。波光粼粼水面,倒映丁豆沉静的面容,她挽起袖子将沾着泥土的青菜在水里漂洗。沁凉的溪水将手指包满,丁豆呆呆发愣,毫无焦距的杏眼渐渐模糊起来。

她甩开手里的青菜,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在里面。

“原本是平庸之姿,这下更难看了。”她身后一个醇厚的男声带着惋惜叹气道。

第17章 似是而非的因缘

有人和她搭话。

丁豆抬眼一看,墨绿色衣裳的男子手持白玉骨扇,朝自己递上帕子,美目桃花,唇若红菱。

她猛的站起身,一双杏眼怒火中烧,“你来这干什么!给我滚!”

抱起竹筐砸过去,四下飞散的青菜掉在男子脚下,墨绿云绣的衣摆被泥土浊污。

男子没有躲闪,丝毫不在意,“敏之做错了什么,丁小姐何故发如此大的火?”

“你这个没心肺的混蛋,倒有脸问我,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模样,要不是你娘的临阵退缩,我能变成这幅田地吗!男子汉说话不算数,迟早会遭雷劈的!”

丁豆气的浑身发抖,什么狗屁礼仪教养豁出去了。

楼敏之面上还真是没事儿人,撑着骨扇,淡然失笑道:“在下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还不承认,你明明答应我,成亲之前会把你和清儿的事坦白。”她抓紧楼敏之的袖子,乡村野妇撒泼似得,“你何故要这样做?难道你真的甘心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楼敏之往前踱步,望着清新流动的溪水,背对着丁豆,“如果丁小姐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也许就会知道在下为何会这样做了。”

她一张小脸气的通红,不知道这楼敏之倒地买着什么关子,又别无他法,只得站在一侧气得紧握双拳。

楼敏之低沉醇厚的嗓音幽幽传来,“二十五年前,皇城绸缎山庄季府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季三小姐,年方十八,相貌倾城绝色,不仅拥贤良淑德品行又不乏豪爽之气 ,很快便成为皇城一大艳绝,随即引来无数王孙贵族公子求亲,但却因为三小姐的一句“君若爱我,便要归隐山林。”达官贵人们便纷纷放弃而归,季老爷实在没办法。”

“几年之后,三小姐的婚事一搁置就到了二五年纪,其余姐妹兄弟也都成家,传宗接代。错过了美好年华,季三小姐的婚事无人便再提。”楼敏之转身背着光,身影有些模糊。

“后来,季府换来了一批新佣人,机缘巧合下,季三小姐不顾世俗偏见,与长她三岁的伙夫,和长她四岁的库房小厮结识很快成了好友。渐渐的三人成了莫逆之交,再后来伙夫和库房小厮不约而同视季三小姐为心中所爱。”

丁豆有意识时已经坐在溪边石头上,认真听着楼敏之耐心讲述,不知为何这个故事有如此吸引力,背后的真相不那么简单。

“季三小姐是何等冰雪聪明,怎会不知他二人心思,只是依然舍不得三人的友情如此破裂,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这段关系,数年过去。直到,突如其来的一天,季老爷却告知季三小姐,下月初一太师二公子将会娶她做五房姨太。一心只想和有情人眷属的季三小姐怎么会肯委身做人小妾。”

“后来呢?”丁豆神情专注盯着楼敏之高挑的身影。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后来伙夫和小厮给季三小姐出了个主意,成亲当晚在入洞房的前一刻装病,利用手忙脚乱之时,然后会有人把季三小姐接到城西远郊的茅屋房,那里会有人在等着她。”

“季三小姐半信半疑的照做了,计划实行的很顺利,意外的没有出现什么岔子,当买通好的下人把季三小姐带到茅屋时,见到的只有伙夫一个人,伙夫明知三小姐心仪之人是小厮,谎称小厮贪生怕死此事将整件事向季老爷揭穿,心灰意冷的季三小姐跟着伙夫上了燕南山。”

“而小厮得知消息逃出了,幸运的是他居然捡了半条命,存活下来。五年之后,转眼过去伙夫将打原本砸劫舍的丰收寨成了大铭皇朝商界兴起的一方势力。小厮在飞虎帮摸爬滚打多年,终于爬到了帮主的位置,也娶了妻生了子。”

“最后,季三小姐在诞下与伙夫的孩子香消玉殒撒手人寰,江湖老一辈之间还在流传的故事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楼敏之走进丁豆,迫使她对上自己灼热的视线,“那伙夫名叫丁山,而当年的小厮俨然改名楼在天。”

尽管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但当事实无情被应证时,她还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回过神,“你一早计划好的?所以清儿接近我也是刻意安排的?你们在后巷谈话也是假装做给我看的?所以你料到我不愿成亲,故意骗我上钩悔婚,好让丰收寨名誉一败涂地?”

楼敏之弯起嘴角,轻抚白玉骨扇,笑道:“丁小姐,你还不算太笨。原先我是准备同你成亲。但是,你我的距离实在差得太远,娶妻当贤,哪家深闺小姐不强过你?我乃一介人中龙凤怎会娶你这种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如意的挂名小姐,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何故毫无道理浪费在你身上。”冰凉的指尖点上丁豆紧咬的朱唇,“在下说的在理吗?”

丁豆嫌恶一把推开他,“为了给你爹报仇,你至于这般算计人心吗!是我爹和我欠了你楼家,你大可朝我们下手,可是丰收寨那些兄弟他们和那件事没有关系,你简直心太狠毒。”

楼敏之晶亮的眼,挑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原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那么愚笨。”

他亲昵抚上丁豆气的涨红的脸颊,带着兰花香的潮热气息喷在她颈脖,“我做的这些和我爹那件事完全没有关系,丰收寨名下那两百间商铺可是我一早看中的。更何况我楼敏之根本不会像我爹那般为情所困,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哼,愚蠢之极,做大事的人不能拥有感情,我要的东西不需要别人相助,会用我自己的双手亲自取回来。”

眼前人温润笑意的双眼,弥漫着浓烈的嗜血,楼敏之我终于知道为何江湖上人这么形容你了。

不择手段,狠心无情。

丁豆扬起巴掌狠狠朝楼敏之扇去,在半路被拦下。

仗着身高,楼敏之一手钳住丁豆的巴掌,另只手钳住她削尖的下颌,身材瘦弱的丁豆被楼敏之裹在怀里,弯着优美弧线的唇她耳边暧昧地撒着灼热,嘶哑着声线,“夫人,我们虽然没有行使周公之礼,但好歹也是拜过堂的挂名夫妻,看在你听故事这么入迷的份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暂时不会去动你爹,你切安心,但是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我可是不会给情面。”

他笑着松开丁豆,懒散地撑起白玉骨扇,心情愉悦吩咐道:“清茗,去温香阁。”

远处的白衣小厮恭敬应声。

一绿一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丁豆模糊的眼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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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寨与飞虎帮的联姻破裂,是继最近风头最正丰飞两帮结亲之后最轰动的消息,大铭皇朝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清晨,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潮湿的花园略微有些凉意。

暗黑衣袍绣着金丝云底花纹,腰间挂着翠绿的玉带,乌黑的顺发一丝不苟用金簪固定,一人长身款款穿过花园,身后跟着的蓝衣少年将一定镶着宝石的乌纱帽递给他。

出了苑府大门,二人上了四周顶边缀着流苏的乌木马车,车夫一挥遍,四匹骏马打着响鼻走起来。

车内黑袍男子闭目安坐,身边的蓝衣少年有些拘谨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