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雅浓忽然大方颔首,“本官的确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必要,他一向是磊落之人,当着楼敏之的面就更无须否认。

楼敏之挑眉诧异,估计是没想到他会回答的干脆,“既然这样,丁豆被送予夜池做人质,顾相为何不制止?”他长眉蹙起,低声质问。

如何制止?顾雅浓嘴角绷紧,神情落寞,“这并非本官之意,圣命不可违,况且除了与夜池联兵,百姓才最大极限免除遭屠杀之苦。”

楼敏之嗤笑出声,“即便要将心爱之人拱手送出,也要保全为官清道,真是为百姓着想的贤人。”

顾雅浓有些薄怒,“大胆!尔凭何质问我!”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作为竞争对手,你在我眼前的官称只是虚架子而已。”楼敏之毫无惧怕官威,眼角挑衅看着顾雅浓。

顾雅浓压抑怒气,“你又怎知自己配得上她,妄想做本官的对手,不自量力!”

楼敏之摇头不屑,“丁豆是在下的未婚妻有何不可,按理说来,顾相还是后来插入我夫妇之人罢。”

“你!”顾雅浓猛地拍桌,将酒壶震倒在地。他不可置信,自己仿佛如妒夫在争宠,他握紧双全,制止住自己可笑的行为。

“顾相,在夜池我给过你机会,是你没有抓问罢了,现在不要怪我伸手来取了。”楼敏之面上三分调笑三分蔑视还有一份执着。

顾雅浓暗自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能不能抓住那得看你本事。你把我叫来,如果是为了说这些话,恕本官要事在身不奉陪。”

楼敏之微微歪着头,笔挺的鼻梁如白玉雕琢,“原来顾相面上沉着冷静是装出来的,没想到骨子里却是性子急之人,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

他这才坐直身子,略微正色道:“在下有个计策可以让丁豆不必送去夜池。”

顾雅浓一顿,急切的眼神仿佛示意他快说。

“那便是出发之日将假丁豆替换成真丁豆。”

顾雅浓显然怀疑,“阿克苏可是亲眼见豆儿,如此拙劣的蒙骗过关并非如此容易。”

楼敏之又道:“在下手里有一名女子,年龄身形都与丁豆相仿,就连模样也有几分神似。在下曾无意间寻觅到一位易容高人,只需看一眼本尊,便能制作出惟妙惟肖的人皮模具。到时候只需让此女子戴上面具代替,便可以假乱真。”

顾雅浓想起,最初他化身教书先生,潜藏在丰收寨的时候使用过那假面皮,至今无人发现真假,说不定可行。但是……

“豆儿现在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监视,如何能掩人耳目偷龙转凤……”

楼敏之双眼光亮,笃定挽起嘴角,“大铭不是将交换地点改在了两国之间的驿站,就从那处下手。”

沉吟片刻,顾雅浓道:“瞒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只要假丁豆已进入夜池国,被识破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就怕阿克苏大怒,反而倒戈相向朝我大铭泄愤。本官觉得此计甚鲁莽尚有漏洞,不可为之。”

楼敏之一副“早知道这样说服不了你的表情”,缓缓道:“提出这样的荒唐意见,在下又怎会让百姓遭殃呢。顾相不妨换着想,夜池同意在两国中心驿站交换必然是阿克苏带兵做好了准备,待夜池兵与大铭汇合,估算花费三日之久。行军部队毕竟速度快些,只要到时候吩咐和亲使节速度慢些,两队其中至少会相差一日。正值兵荒马乱之际,万一突发何种意外状况,比如被山贼截走,或者战乱消失……”

他压低声线,“在夜池国境内发生的意外,就算他阿克苏痛心不堪,估计也不会把账算在大铭头上。”

“既能报大铭国土百姓平安,又能救回心头所爱,何乐而不为。”楼敏之目光灼灼,“顾相只需在驿站换人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的权交给在下来处理。”

顾雅浓垂下眼帘,“始终是欺骗的不道德行为,我不能拿全大铭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时日不多,顾相要答应,派人知会一声即可,如果顾相始终坚持,所有的一切在下来承担。如事成,但求劳烦顾相不要再与丁豆有何往来最好。”楼敏之潇洒仰头,杯中酒一饮为尽。

离开时,顾雅浓不忍问出声,“何以让你执着如此。”

楼敏之轻笑,望向远处的神情有些黯然,“即便她不想嫁给我,我还是不忍她难过。”

顾雅浓看着,深幽的眸子愈发江搅动不安。

楼敏之收起微笑,“仅此而已。”

是夜。

顾雅浓将自己关在莲心居,那是丁豆住过的屋子。

他坐在丁豆曾近躺过的雕花床发愣,不说话,只是呆呆坐着。他轻柔抚摸过留有余香的被褥,这还是她的味道。

大门被叩响,是丫鬟小翠。

“不论何人,皆不见。”

“大人,奴婢小翠有事找您,是关于丁姑娘的。”

顾雅浓起身开了门,微微皱起眉心,“何事?”

“大人,这是丁姑娘亲手绣的。”

顾雅浓接过小翠递来的物件。

小翠道:“丁姑娘走之前,叮嘱小翠收好的,如果她有一天离开了丞相府,就让奴婢将这个锦囊交给大人。”

巴掌大小的锦缎用金线绣上两只手工略显拙劣的小水鸭,顾雅浓低头摩挲。

“奴婢暗中观察,这是丁姑娘花了三天三夜闲余时间绣好的,虽然模样……不怎么,但可是姑娘每一针枚一线,亲手绣上去的,姑娘性子急躁,估计为了这个锦囊吃了不少苦头吧……”小翠在一边喃喃念着。

顾雅浓回忆,怪不得好几回总看见她手上布满零星红点,又以为她淘气。

小翠暗自叹口气,“真好啊,没想到 ,丁姑娘一夜之间居然做了郡主,真是羡慕,好长时间没见她来,她肯定高兴坏了吧……”

顾雅浓脑海忽然闪现一张笑脸,她说的话也想湍湍小溪滴在心底。

“荣华富贵有什么好,我只想要我的自由,我的快乐……”

“大人,做人何必那么累呢,吃好喝好不就很满足了……”

“这辈子,我丁豆只求做人问心无愧,好生过完我的下半辈子……”

顾雅浓将锦囊狠狠攥在手心,嘴角绷得僵硬,该死!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