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查查死的这个疯妇与战宁是什么关系?”

“是,属下这就去办!”

……

接下来几日,温宁始终“安分守己”地随侍在蔚澜放身侧,协助分发物资。

蔚澜放面上不显,但是目光总不经意间打量着她。

这场瘟疫的蔓延速度,却远超众人预料。

当各棚区守卫长呈上死亡人数时,满座皆惊。

蔚澜放虽立即下令封锁消息,可每日从棚中抬出的尸首堆积如山,又岂能瞒得过百姓的眼睛?

疫情肆虐京都,不仅在百姓和大臣府中传播,太子府,两位亲王府,皇宫,就连邻城和太子行宫都未能幸免,接连有人感染死亡。

陛下神色焦虑,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官员们战战兢兢,却也有人在暗自欣喜,盘算着疫情中,米粮和药材涨价带来的丰厚利益。

温宁垂眸掩去眼底的暗芒。前世她被楚慕白推下白骨崖时,这场瘟疫刚刚爆发。至于后来如何收场,是否得到控制,她已无从知晓。

很快,传出太医院的药库几近告罄的谣言。

百姓们惶惶不安,开始围攻药棚抢药,因有蔚澜放的命令,兵部对闹事的百姓毫无顾惜之意,半个京都城乱成一片。

众太医联名上奏请求停止药物供给未果后,竟齐齐跪在了御书房外。

俨然是“逼迫”之意!

药棚的汤药根本遏制不住病情蔓延。百姓们眼睁睁看着亲人日渐消瘦、最终咽气,恐惧与绝望在人群中疯狂滋长。尽管有“扰乱治安罪”的威慑,但面对必死的结局,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铤而走险。

反正横竖都是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陛下下令,让太医院尽快想办法,研制出治疗此病的药物,但是太医们推诿扯皮,最后都推到顾百里身上。

早前顾百里被罢黜留在太医院反思时,他便预料到会有今日之危,苦熬数个通宵才在医典寻得一线生机。

只是这以毒攻毒之法,所需药材虽非稀世珍品,太医院库存却远远不足。

偏生这些药材各府医馆、世家私库皆有囤积,本该不难筹措。蹊跷的是,方子尚未呈至御前,风声却已走漏。

一夜之间,城中各大药铺竟将这几味药材哄抬至天价。

这些药材皆为私产,纵是天子也不能强征。即便朝廷愿按市价收购,那些囤积居奇的商贾也断不肯轻易松口。

顾百里想寻求墨云稷出手相助,以豸卫司的“威名”震慑那些世家大族和医馆,但是却从豸卫司兵士口中得知,指挥使已经有数日不曾回到豸卫司。

顾百里正一筹莫展之时,温宁和蔚澜放正好来到安和医馆。

第307章 时家开仓救急

“本侯听闻顾太医已经寻到治疗之法,可有何需要本侯做的,尽管直言。”蔚澜放直奔主题,实在是因为疫情之事刻不容缓。

“太好了。”顾百里多日素冷紧绷的神情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弛,“侯爷,下官研制医书,确实寻到一方可试,只不过这以毒制毒之法,依旧存在极大的凶险,下官需要有人试药。而且这药材里尚需赤牛舌,乌头和鳌霜,太医院里的药材远远不够。”

“试药之人本侯来解决,只是这药材……还需给本侯一些时日。”蔚澜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不止药材,就连米粮和木炭所剩之余恐怕也难以维持到这个月末。

不必他多说,顾百里也是知晓眼下的情形,但就算研制出的新药可以抵抗此次伤寒之疫,之后没有足够多的药材,那也是于事无补。

温宁忆起前几日与阿姐会面时,阿姐曾提及府库仍沿袭父亲旧制,每年都会替换陈腐药材米粮以备灾年。

大雪封山前她特意提醒过疫情将至,想来阿姐定会补足新药,只是不知是否备齐那几味关键药材。

匆匆离开医馆赶往时府时,正撞见阿姐在库房门前核对账册。

玉竹攥着钥匙匣子欲言又止,见温宁到来如同见了救星,疾步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快劝劝家主吧!前些日子刚压下去的乱子,若再开仓……”

乱子?

温宁心头一紧。

时家向来乐善好施,玉竹也不曾今日这般焦急忧虑过,为何这一次她这般紧张?

玉竹瞥见家主蹙眉,声音更低了几分:“半月前坊间突传时家囤药居奇,药价一日三涨。患民围了府门,是墨大人带兵前来才把那些人给吓跑了。如今家主又要开仓救济,那些不知好赖的人再跑来闹事可怎么办啊?”

温宁神色凝重,“我竟不知此事?”

玉竹想起家主的叮咛,“是家主不许我们拿这些事去叨扰小姐的。”

温宁闻言,走到阿姐身边,握着阿姐冰冷的手,心疼的问道:“阿姐,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

时温宜轻叹着将妹妹鬓边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还凝着霜气,“铸造司本就龙潭虎穴,何苦让你两头悬心。都是些小事,阿姐还能应付的来。”

她将药材名册递给温宁看,“阿宁,你来的正好,我刚统计好这批药材,应对一段时日应该没有问题。”

温宁望着阿姐冻得发紫的指尖,还有名册上标注的几味药材正是顾百里所需之物。她呼吸凝滞,喉间漫起雪水浸泡青梅般的酸涩。

“阿姐,这些药材确实是顾太医所需之物,但是一旦药方研制成功,却没有更多的药材救济患民,时家极有可能会被那些利欲熏心的朝臣和心思歹毒之民推到风口浪尖。”

若是没有百姓围攻时家一事,倒是可以和祿北侯合作进行捐赠,这样有祿北侯的名声在,想来那些人也不敢对时家出手。

可眼下情况不同了,既然有人上门闹事,说明这背后有人再撺掇,制造事端,疫情闹得人心惶惶,这不单是针对时家而来,怕是这背后有更可怕的阴谋。

温宁不能让阿姐和整个时家成为他们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温宜却似乎并不在乎。

“阿宁你看。”温宜忽然指向院中覆雪的老梅,虬枝间竟绽着零星红萼,“父亲种它那年蝗灾肆虐,米缸都见了底,他偏要拿最后半斗黍米换花苗。”她将名册轻轻压在妹妹颤抖的掌心,“时家祖训第二条,宁做春泥沃新蕊,不当铁锁封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