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并非横冲直撞没克制,亦是忍受不了情感的晕眩才迈出的步伐,如今随时年岁和阅历的增长,他能将一切深埋在火山余烬下。

她偏偏折身回来,给予山摇地动。

“廖敏之,你还爱我吗?”

“不……爱。”

“我也不爱。”

过去,已经宣告结束。

一切又重新开始于结束之后。

周末,廖敏之约贺兰诀见面,坐在咖啡馆里,他也递出了一叠厚厚文件全面的体检报告、家庭和交友状况、征信证明和经济状况、在校评语和获奖成果、学术研究方向和就业前景,还有一份是听力报告以及人工耳蜗的说明。

贺兰诀高挑秀眉。

“你先看完这些资料,做个综合评估,对比下预期值。”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摩挲着咖啡杯,摆出冷静睿智的姿势,卷翘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

她很乐意!翻开这一叠报告,开始抽丝剥茧分析眼前人,不乏乐趣。

“我记得你高考体检身高只有181,这份文件183?你谎报身高?”

“仪器误差,我标准身高183。”他禁不住皱眉,看她的体检报告,脸色突然尴尬了一下,“这个……身体部位……增生……严重吗?”

贺兰诀掩饰性喝了口咖啡:“乳腺增生?不是问题的小问题。”

“你银行卡怎么有这么多流水?”贺兰诀嘟囔,“每月收入比我还高?不都说化学民工吗?”

“未雨绸缪,总有要花钱的地方……”他的目光久久落在某一页:“为什么……没有和郑明磊走到一起?”

她低着头,眨了眨眼,抿着唇没说话。

以市场相亲评估标准,两人来自同一城市,饮食和风俗习惯大致相当,个人条件可堪匹配,家庭背景差异不算太大,可以做进一步的匹配。

进一步的难度不可估量。

贺兰诀隔了几天,给廖敏之发消息。

【Hi,你愿意帮我搬家吗?我房子租好了。】

【???】

她这阵子都在浏览租房市场信息,在朋友的帮忙下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廖敏之按着地址过去,贺兰诀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拆包裹,看见他蹙着眉,疑惑的目光,很随意的耸耸肩膀。

“我这阵子都忙着面试找工作,收到了一个还不错的offer,下周要去上班。”她抹抹额头微汗,“来之前,我已经把宛城的工作辞掉了。”

“你……”廖敏之手里捏着美工刀拆快递,失神划歪了一刀。

“不是为了你,我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有调整,当本科辅导员也不是长久之计。趁着年轻,想进公司试试,新工作是互联网方向的用户体验研究,前景还算不错。”

廖敏之紧紧抿着唇,目光幽深:“值得吗?”

“成年人会权衡利弊,我很理智。”她抬头看着他,“六年过去了,我不是以前那个贺兰诀,我现在不爱吃零食,不爱追八卦,不爱看少女杂志,你真的认识我吗?”

“谁也没有留在原地。”他垂眼,淡声道,“物是人非,也许早就面目模糊,不值一提。”

“对,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在我眼里也不是那个廖敏之。”

“那是谁?”

“一个似曾相似的陌生男人。”她猛然凑近,脸正对着他的脸庞,彼此的呼吸近如咫尺,脸庞透明绒毛和每一个微小表情都清晰可见。

两双意味不明的眸子直直落在对方清透瞳仁里。

贺兰诀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再微微往前凑近,一点点,再一点点鼻尖轻轻蹭过他的鼻尖,清晰的触感,毛绒绒酥痒痒,心脏的狂跳和浪潮让人悸动晕眩,是蝴蝶用触角在寻找记忆中的那朵年少之花,万分之一秒的停留和亲昵,她胸腔酸涩难当,禁不住想要后退,他睫毛倏然扇了扇,亲吻突然追随袭来,攫住她的双唇,含着娇柔的唇瓣温柔吮留。

空旷明亮的房间悄然湮灭,他们重回灯光昏暗的溜冰场,定格在十七岁的绵绵爱意里。

许久之后回神,贺兰诀双手撑在地板上,手指绞紧泛白,他抵住着她的额头,喉结沉沉滚动。

“廖敏之。”

“嗯?”

“我……总是会悄悄想起你。”

“我……也是……”

她闭眼喃喃:“如果你想拒绝我,想我远离你,我可以……我只是想,是不是可以结束得更公平一点,谁都没有遗憾和牵挂……”

“真的想跟我结婚?”他的黑睫从她脸颊蹭过,落下酥酥麻麻的痒。

“想。”她嫣然轻笑,“想天荒地老和你接吻。”

他胸膛鼓动,喉头哽住:“未来后悔怎么办?”

“总好过现在后悔。”

“好。”他狠狠咬牙,“那就结婚吧。”

贺兰诀笑笑:“不着急,你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她的新居简单布置,也并未太过麻烦他,贺兰诀在临江这些时日,似乎特别忙碌,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联系过廖敏之。

几天之后,他按捺不住给她发消息,贺兰诀回他,说自己已经回了北泉。

是真的回了北泉,房子租好之后,贺兰诀回学校办最后一步的辞职手续,再回家收拾行李,顺带跟父母摊牌,她跑了,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