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宁也知这府里的事都瞒不过他,到此时想想,方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有些太心狠手辣,不似外头人传的那般贤良淑德,也不知是否让他吃了一惊。
心里有些不安,被雾气蒸腾的面孔上便不自觉染上了媚色,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轻哼道:“她对您不敬,什么诛心之言都敢说出口,妾身也是气急了……”
仰头回眸望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委屈巴巴,水润的朱唇轻抿着,像是在等着不守规矩的郎君俯首肆意采撷。
哪知那郎君却是个心硬的,目中似一片清明,扳正了她的脸,漫不经心道:“你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想做什么都无妨。”
这话说得让人熨帖,安宁心里头却有一丝丝不自在,暗自埋怨着某人的不解风情。
这才成婚几日,倒是学会对她不假辞色了……
那按揉的力道却渐渐重起来,十根指尖修长却带着薄茧,渐渐由背后移至身前。
她不自觉地咬紧了贝齿,唇瓣亦咬得嫣红,仿佛被烈火一点点燃烧,眼睁睁地瞧着那只大手浸入水面,在飘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晃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搭在浴桶边缘的纤细手指渐渐泛白,她目光迷离地,一双眼眸犹如含着春水,那人却忽地微微直起身子,仿佛要离去,她不耐,背过身像缠绕着的藤蔓一样揽住了他的腰,将湿漉漉的自己挤入他怀里,丝毫不顾忌他身上穿的,是面圣的一品官服。
原是不容亵渎的。
“三郎……”
男子清隽的面容被染上明显的笑意,低声问:“就这般欢喜我么?”
手指捻着她的青丝揉了揉,看她微蹙着眉头,挨挨蹭蹭招摇着浑身如玉风情的模样,他的眼神蓦然幽暗深沉,一把将她从水中捞起,抱着人抵靠在净房朱红的柱面上。
“怎生这样傻?为了那样的小人物生气,也不怕堕了声名。”他焰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烧得她愈发昏沉,腾空的滋味带来不自觉的恐惧,引得她越发勾紧了他的脖颈,娇声道:“眼下您可是我晏安宁的夫君,在我眼前,任谁也不能说您的不是,更不能存心害您……”
年岁尚小的姑娘家,威慑的言语不免让人难以信服,可却是实打实地护短,执拗得可以。
顾文堂只觉得有一股欣喜在四肢百骸里流淌着,爱极了她这副娇俏蛮横的小模样,愈发拼尽了力气,看她为他发丝凌乱,震颤不已,只恨不得将她吸食进身体里,走哪儿都带着。
情至浓时,安宁听见他灼灼的声音,咬牙道:“小妖精,吾真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尾音落下,伴随着的是她耐不住的嘤咛,柳条般的腰身弓如满月。
……
里头的动静足足过了一两个时辰才消停,待侯在廊下的侍女们进来收拾时,瞧着净房、朱柱、圈椅、西洋镜上弥散的雾气和水渍,都不约而同地将头低到尘埃里。
晏安宁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羞愤地往下藏了藏,掩住了面容。
早知他这样荒唐,方才她就不那般刻意勾他了,这会儿倒是自讨苦吃了。
顾文堂饱食一顿,自是餍足,此刻神清气爽地笑望着她,低声附耳说着情话。待瞧见那白皙的胳膊上余着几个青红的印记,诱哄声便顿了顿,目光沉了下来。
“这是晏婉宁弄的?”
她听见他语气不善,又从被褥里钻了出来,见他目中似横着杀意,长睫动了动,有些骄傲地道:“我给了她一耳光,还在她脖子上掐了好深的印记,我可没打输。”
顾文堂简直哭笑不得。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千娇百媚的美人?分明是个顽劣的孩童。
“她那样的身份,哪里值得你亲自动手,倒连累得自己受伤。若是再有下一回,让仆妇们教训就是。”
心知她已没有再取晏婉宁性命的打算,索性合了她的意,但告诫的话还是要说出口。
哪知那姑娘一听却弯了眉眼,嘻嘻地笑着抱紧了他的腰身:“三郎,你可真是偏心得厉害。”
他不解地挑了挑眉:“何意?”
“当日在庭院我与明珍争执,打了她一巴掌,您那会儿是不是也在心疼我的手来着?”
顾文堂怔了怔,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没有的事。”
他才不会承认,那时他便已经对她上了心,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有些留意。那修长柔白的手肉眼可见地肿了些,他心里的确不大得劲儿。
但当叔叔的,怎么能承认对亲侄女那般不在意呢?
晏安宁一瞧见他这模样便知自己猜中了,小脸埋在朱红迎枕里咯咯地笑个不停,揶揄地望着他。
顾文堂面无表情地扯了扯系带,沉沉道:“愈发没有规矩了,竟敢耻笑你夫君,看来是平日里教诲得不够多。”作势要拉住她的腰肢往下拖,这才把那得意忘形的小人儿吓得够呛,连哄带撒娇地求饶:“三郎,我的好三郎,我实在是不成了……”
这才将手停住,佯装宽宏地放过了她。
晏安宁也就安安分分地再不招惹他,半阖着眼睛假寐。
他揉了一把她的青丝,状似无意地问:“晏婉宁道我与旁人私会,你怎生作想?”
她被他这般揉得当真现了几分困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您这般权势,哪里需要与旁人私会?”
她斜睨他一眼,眸光骤然变得狡黠,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除非呀,您又如同瞧上我一般,爱慕上了哪个子侄的意中人……”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自己臀上挨了一记,火辣辣的。
听他咬着牙道:“叫你胡说八道!”
他承认他谋得她的手段算不得清白,但爱慕于她,绝不是因着这禁忌的关系,这话被她说的,倒像是无论换了个什么人,处在她的位置都能让他瞧上似的!
那小姑娘却下一瞬便委屈地抿着嘴,背过身做出不理睬他的样子,半晌都没了动静。
他觉得奇怪,扳着她的肩往回拉,她却赌气似的使了蛮劲不肯回头。他担心两下的劲儿伤了她,只得使了些巧功夫跃挪到她另一侧去,便见那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眼尾通红,无声抽泣着梨花带雨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心头的火气瞬时变成了怜惜,哭笑不得地拿指腹去揩她的泪珠:“都是为人妇的大人了,怎么还学小孩子那一套?”本意是想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好止了眼泪,谁知她看了他一眼,哭得愈发楚楚可怜了。
顾文堂哪里瞧得她这副模样?当日在四宜楼上瞧见便是头痛欲裂的,如今看着,更像细刃割肉一般地让他难舍又怜惜,只得正了神色,软下身段同她赔不是:“方才是我的错,卿卿,可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