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也很是感慨,当初魏姐姐对晏表哥的痴念,她是看在眼中的,却没想过真正嫁给晏表哥的是自己这个小表妹,看她红润的脸庞,鼓起来的肚子,闲适的语气,还有说话时眉宇间的天真,足以看的出她嫁的很好。

她也很为妙娘高兴:“你现在身子重,就得更留心些。我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对程家宗房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二房什么都不缺,就缺子嗣,你别的都先不管,生下儿子来,就是大功一件了。”

“表姐说的都是为了我好,我都记下了,只是生男生女看天意罢了,我这头一胎,虽然大家都盼着是个男孩,但若是女孩,我也觉得挺好。”

谢霜点头:“先开花后结果嘛。”

妙娘笑道:“这样也挺好。”

二人共同认识的人是魏令月,谢霜和魏令月以前关系不错,但是在魏令月给她去信时隐隐有埋怨妙娘之语时,她就没怎么书信往来了,但这种事情不必邀功,她只是提醒妙娘小心魏令月罢了。

“她自小身世堪怜,养在程家时,只有妹夫和她年龄相仿,可我知道即便妹夫真的在宗房,也绝对不会娶她的。”谢霜肯定道。

妙娘皱眉:“可我听闻宗房大太太对她很满意啊。”

谢霜摆手:“其实不可能的,大太太能越过大老爷去吗?这桩婚事只是大太太期望罢了,后来她自己都放弃了。”

她怕妙娘多想,不免又多加了一句:“反正现在她也另嫁,你不必担心,只防范好就成了。”

“嗯,表姐说的是。”妙娘其实不大担心魏令月,她嫁给韩渭后,韩家规矩大的很,而且韩家媳妇多,都在一处她自顾自都焦头烂额,怎么可能还对付她。

谢霜又说了一件事:“我爹和陈郡谢氏连宗了,故而我们家现在也是谢家旁支了。”

说起姨夫谢参道来,此人和妙娘的爹爹顾清沅关系不错,一直有书信往来,现在在山东做参道,也是一方大员了。

妙娘笑道:“那就更好了,若假以时日皇后娘娘诞下龙子,那你们谢家可是几代人的富贵都享用不尽。”

这话谢霜也是爱听。

谢霜夫妻留下来用了一顿膳,程晏等他们走后,对妙娘赞道:“沈姐夫实在乃真君子。”

“我看也像是,我谢表姐提起姐夫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真君子才会对自己的老婆好。”妙娘笑道。

程晏挑眉:“那可未必,大奸臣严嵩对糟糠之妻也不离不弃啊。”

他那点小心思,妙娘再知道不过了,于是故意道:“我看全天下应该没有晏郎再好的夫君了,谁的夫君都比不上我的夫君。”

程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随即,程晏又拿了帖子给她:“林寒哲的夫人诞下一子,你看着送洗三礼吧。”

“嗯,好。我听说林夫人生产很是顺利,哎呀,我要是这般就好了。”越临近产期,就越是担心。

程晏知道她担心什么,也安抚道:“其实难产的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很顺利的,就像三弟妹和林夫人啊,所以你不要害怕。”

妙娘点头:“但愿如此吧。”

本来一直觉得这种难产或者生产时发生意外的事情很难发生的程晏,也有点恍惚了。

韩渭喝醉后,嘴里还喃喃,“大家都说保孩子,可惜孩子没保住,大人也没保住。”

闻言,程晏愣在那里。

他害怕也在逃避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寄希望于妙娘能够顺利生产,但倘若不能呢?他会保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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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残月当空, 密云遮天蔽日,星星点点的疏影落在竹林,越发显得幽静宁谧, 偶然还能听到虫鸣,程晏与其父程添对坐。

程添美须垂到胸口处,即便五十多岁的人了, 依旧双目炯炯有神, 看的出年轻时是个怎样不凡的美男子。他虽为程晏嗣父, 但对程晏的影响比生父影响还大,程晏生父乃谦谦君子,淡泊名利,从来以和为贵, 于仕途上没有任何眷恋, 因此在其父告老还乡之后,本人也随着回家去。

但程添不同, 他生的伟岸, 气度不凡, 且做事雷厉风行,但凡别人要拖日久之事, 他必定是能当日事毕就事毕, 且性子和其兄上下修好完全不同, 他是有名的干臣。

其兄程清下野, 他依旧不动如山, 可见其本人也实在是有本事之人。

他执起桌前的清茶, 抿了一口, 却露出萧瑟之感。

程晏不忍, 忙道:“老爷何故如此?当今天子乃是明君, 一切都由他乾纲独断,做臣下的岂不是还松快些。”

这是安慰之言了,先皇在时,尚且还算得上垂拱而治,而本朝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藩王升任,却有酷吏之感,令上下无不担惊受怕,不少官员受不住,多次辞官,这也是为何辽东巡抚派了三个人,这三人都装病,最后还是程添的亲家顾清沅主动请缨。

但这样也就罢了,当今天子虽然聪慧,但却自私自利,又好权柄。

此话却不是程添能说的,但程晏亦能意会。

起初那几年,天子看起来有明君气象,虽然手段残酷些,但大家亦能接受,但这几年却慢慢的开始扶植次辅元辅相斗,六部也不能同心协力,反而官场倾轧比比皆是。

“以后朝廷之上,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啊。”程添言语中有服软之意。

这是以前程晏不曾听到过的,在他眼里程添威势极重,有年轻人都比不上的干练,现下却如此,让程晏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劝道:“老爷何必如此,朝廷还得仰仗您啊。”

却见程添摆手:“我已经有了退意,如今死乞白赖的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想为你强撑罢了。”

“老爷。”程晏闻言很是感动。

程添笑道:“家中有你大伯父在,我和你娘就先陪着你们,等你媳妇儿生下孩子,我和你娘再含饴弄孙,也算是难得三世同堂啊。”

这就更是程晏所期望的了,“儿子一切惟仰赖老爷。”

“也不必如此,我若退下来,就不会再指手画脚,你愿意做什么,一切随你自己。”

程添和兄长不同,他在位时,从不说什么要替子孙打算好一切,甚至程晏乡试也毫无关照,但卸下一切官职后,却愿意帮扶儿子,这不仅是公私分明,而且对程晏帮助更大。

要知道现在一幕难寻,而程添位极人臣,有他在,自己只会如虎添翼,况且程添乃自己父亲更会不加任何隐瞒,程晏不由得大喜。

他想其实若晷哥那时坚定留在翰林院,想必伯父也会为他保好下半辈子的,虽不至于位极人臣,但也肯定在京中有一席之地,但晷哥偏偏不相信大伯父,又怕被牵连,居然投靠韩家,韩家固然也会扶持他,但是出了韩氏的事情,怕是再要回京可就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