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不再是幽蓝,此刻泛着浅淡的灰,像被雾气蒙住的玻璃珠。
“我听见地下通道里有人说话。“囡囡的手指向仓库角落,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破木箱,“他们说'钟楼的机关要赶在血月前修好',还说'沈少爷的人已经清过场了'。“
林小墨的呼吸陡然一滞。
沈青冥的名字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她想起废墟里那截云纹衣袖,想起沈家商行表面的慈善面具下,那些被遮掩的血债。
陈长歌的目光已经扫向角落,靴尖轻踢开最上面的木箱下面是块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的锈水,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
“地下通道。“陈长歌蹲下身,指尖叩了叩石板,闷响里带着空洞的回声,“周天明在诡都经营二十年,这种密道少说有十条。“
林小墨蹲到他身侧,用银簪挑开石板缝隙的积灰。
锈水沾在银簪上,腾起一缕青烟是掺了尸油的毒锈。
她皱了皱眉:“血月祭典......血月当空时怨气最盛,他们要在那时唤醒沉睡者?“
“所以必须现在查。“陈长歌抽出刀背,轻轻一撬,石板“咔“地错开半寸。
霉湿的风裹着更浓的腐臭涌出来,混着隐约的脚步声,像有人在极深的地方拖行重物。
囡囡忽然飘近,透明的手按在林小墨手腕上:“我帮你们看着上面,要是有人来,我就吹灭你们的火折子。“她的声音里带着点骄傲,“我现在能碰动小物件了,姐姐教的聚气诀很有用。“
林小墨喉咙发紧。
她摸出怀里的桂花糖,剥了糖纸塞进囡囡手里幽灵虽尝不到甜,可看她捧着糖笑的样子,总让林小墨想起自己小时候,躲在祠堂梁上偷吃供品时,阿娘无奈又温柔的眼。
“小心。“她低声说,囡囡用力点头,转身飘向窗口,发梢扫过陈长歌的刀尖时,带起一串细碎的银铃般的轻响。
陈长歌率先爬进密道,靴底蹭着湿滑的砖墙。
林小墨跟着下去,刚触到底部的青石板,就被墙上的刻痕惊得顿住那些符文歪扭如被碾碎的蜈蚣,每道都渗着暗褐色的痕迹,凑近闻,是铁锈混着血腥的甜。
“傀儡咒的实验场。“她指尖轻触刻痕,暗褐色碎屑簌簌落下,“用活人血养咒,符纹没长成就被强行切断......“她想起班主临死前说的“沉睡者“,后颈泛起凉意,“他们在练什么邪术?“
陈长歌的刀在前面划出火星,火折子“噗“地亮起。
昏黄火光里,通道尽头的墙面上浮起淡青色的微光是隐形阵法。
林小墨摸出青铜镜,镜面朝着微光倾斜,折射出的光斑在墙上游走,突然“叮“的一声轻响,微光骤亮又熄灭,露出一道半人宽的岔路。
“阵法用的是镜花水,怕光。“林小墨收了镜子,掌心沁出薄汗,“应该是防止外人误闯......“
“有人来了。“陈长歌突然按住她肩膀,将她往身后带。
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铁链摩擦石壁的刺响。
林小墨屏住呼吸,看着陈长歌的刀缓缓出鞘三寸,寒光在他身侧划出半弧。
脚步声在岔路口停住。
“操,这路封了十年了。“粗哑的男声带着酒气,“沈少爷说清过场,该不会是骗咱们?“
“少废话。“另一个声音更沉,“血月还有三天,就算爬,也得把机关图送到钟楼。“
铁链声再次响起,渐去渐远。
林小墨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被阵法隐藏的岔路那里的黑暗比别处更浓,像张等着吞咽活物的嘴。
陈长歌的刀尖点了点岔路:“走?“
林小墨摸了摸怀里的银簪,触感温凉。
她想起阿娘临终前塞给她的《镇邪录》最后一页,用血写的“血月现,沉渊醒“。
此刻腐臭更重了,像有什么腐烂的东西正从地底下往上爬。
“走。“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里烧着簇小火,“沉睡者要醒,总得有人把它再按回去。“
陈长歌当先走进岔路,火折子的光被黑暗吞掉大半。
林小墨跟着跨进去的瞬间,鞋尖踢到块凸起的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她蹲下身,用银簪刮去积灰,看清那是条盘成环的蛇,蛇嘴里衔着颗极小的星。
“小心。“陈长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林小墨抬头,只见岔路尽头的黑暗里,隐约有座石砌的门。
门上浮雕的纹路被岁月磨得模糊,可门楣中央的刻痕却清晰如新是道被利刃反复劈过的裂痕,像道狰狞的伤口。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
门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类似于石桌被挪动的“吱呀“。
陈长歌的刀尖最先抵住石砌门的缝隙。
门轴锈蚀的闷响里,林小墨闻到了更浓的土腥气是经年累月渗进砖缝的血锈味。
门扉推开半尺时,她瞥见门内幽暗中浮着团青灰,待陈长歌的火折子凑过去,才看清那是张石桌,桌沿盘着条首尾相衔的蛇纹,蛇目位置嵌着两枚褪色的铜铃,正是“钟楼联盟“的老标记。
“《诡都商录》提过,这联盟三十年前就散了。“林小墨踮脚凑近,石桌表面的刻痕被磨得模糊,她掏出银簪轻轻刮去积灰,“血月之夜,献祭终焉......“话音未落,石桌突然震颤起来,两枚铜铃“叮铃“相撞,震波撞在她耳膜上,像有人用生锈的锥子往脑仁里钻。
陈长歌反手将她拽到身后,佩刀横在胸前。
林小墨的青铜镜从怀里滑出半寸,镜面凝起白雾是幻音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