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谢凌。
阿琇忙推开苏衡,远远站在案边。苏衡几不可察地皱皱眉,笑道:“躲那么远做什么?”阿琇低头不语。谢凌掀帘而入,看到苏衡愣了一下,忙上前行礼,苏衡摆摆手笑道:“前面散了?”谢凌道:“未曾。正在四处寻找主公。”说着向阿琇看去,她正也抬头望过来,却见她满面羞色,双唇红艳,双眼如春水般明媚。他怔了一瞬,扭头看向苏衡,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火烧那啥
☆、二十二、被责罚了
苏衡却只看着阿琇笑,谢凌心中一阵苦涩,对苏衡抱拳道:“主公,大都督正在寻您!”苏衡侧目看了他一眼,对阿琇说道:“你先歇着,我过去了。”转身出去。
谢凌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会儿,方对阿琇道:“将军命我明日便送姑娘回去。”阿琇被他撞破,十分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谢凌见她低着头,苦笑一声也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琅便将阿琇送出了营,令谢凌带百余亲卫护送她回吴郡。阿琇虽不舍苏衡,却也不敢忤逆兄长,乖乖地上了车。
一路顺畅,谢凌似满腹心思,对阿琇也不像以往亲近。阿琇因想着苏衡,对此未曾在意。十日后,一行人便到了吴郡府中。
萧婉见到阿琇,自然少不了一番责怪。先说谢琅发现她失踪如何着急,知道她去了军中又是如何暴怒,又是如何私下着人打探护卫她的安危。阿琇连连认错,撒娇耍赖,终是哄得萧婉息了怒气。
此后半个月,阿琇待在府中足不出户,每日看书写字,或去萧婉房中逗弄谢循。偶遇到谢凌,本想上前说几句话,谁料他竟行礼后转身便走,阿琇莫名其妙。
五月末,苏衡回军,吴郡百姓夹道欢迎。
这日,阿琇正在房中看书,竹青跑进来说道:“姑娘,将军在罚谢凌!”阿琇大惊,站起身问道:“为何罚他?”竹青道:“说是违了家规。”阿琇明白定是带她出府之事。谢琅回来多日,只字未提此事,她本以为大哥骂完便了事了,未想到今日仍要罚谢凌。
她朝前厅跑去,见谢凌正被押在堂前鞭笞,急忙来到谢琅面前,说道:“大哥莫要再打了!是我逼他的!”谢琅瞪了她一眼道:“你也要罚!”她忙道:“罚我便好!他也是依令行事!”站在一旁的老管家谢青说道:“姑娘,谢凌身为家仆,理应护卫姑娘,他却私自带您出府,身涉险境,家法难容。如不处置,实难服众。”
阿琇知道谢琅素来尊重他,若他坚持要罚,谢凌怕是难逃此难。当下一咬牙,转身扑到谢凌身前,叫道:“真是我逼他带我出去的!”说罢哀求地看着谢琅二人。责罚谢凌本就不是谢琅本意,见她如此,便道:“既是你主使,便罚你禁足三个月。谢凌私自带你出府,鞭笞二十!”阿琇仍要再说,见谢琅对她微微摇头,只得噤声。谢青向阿琇身后望去,见谢凌只呆呆地看着身前的阿琇,心中长叹一声,向谢琅告罪转身离去。
晚间,谢凌躺在房中,听得门外阿琇道:“青叔,我来看看凌大哥。”谢青说道:“多谢姑娘关心。谢凌习武之人,此等皮肉之伤并不相碍。”阿琇低声道:“青叔,你莫要再责怪他了,是我逼他带我走的,他本是不愿的。”谢青笑道:“此事将军已责罚过了。”阿琇听他如此说,知他不会再罚谢凌,松了口气,也笑道:“我去看看凌大哥。”便要进屋。
谢青却挡在门前道:“他上过药已睡下了。”阿琇知他不愿自己进去,只得回去。
谢青见她走远,才推门进入。谢凌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屋顶。谢青走到床边坐下,说道:“你知道爹为何定要将军罚你?”谢凌不答。谢青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岂会不知你的心思?!你怎敢有那念头!”
谢凌仍是不说话,谢青摇头道:“姑娘的婚事,如今便是将军也未必做得了主。”谢凌轻声道:“我知道。”谢青道:“便是由得将军,你又是何身份,怎能配得上她!”谢凌点点头道:“我知道。”谢青气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动心!”谢凌闭上眼,父子二人俱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谢凌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谢青见他虽闭着双目,眼睫却在颤动,知他定是心情激荡,叹息道:“我已求了将军,你伤好便去军中,待她出嫁后再回来。”
谢凌猛然睁开眼,半撑起身道:“爹,我只求能守在她身边,护她一世!”谢青站起身道:“你不能在她身边!连我都能看出你的心思,将军看不出来么?主公……又岂能容你!凌儿,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若真到了那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又让她如何自处?”谢凌痛苦地闭上眼,重重地倒在床上。
此后数日,阿琇未见过谢凌,每每前去探望,总被拒之门外。阿琇恐他怪自己累他受罚,更加过意不去,每日都要去他院中几次,终于在十日后见到了他。
谢凌自幼习武,身体强健,恢复也快,这日正在院中练拳,见阿琇自院外走来,便要回房。阿琇见状急跑几步,拉着他的衣裳道:“凌大哥,为何躲着我?”谢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阿琇道:“你可是在怨我?”谢凌摇摇头,仍是背着她。阿琇又道:“那为何不见我?”谢凌默了片刻,转过身道:“以后你要听将军的话,莫要再任性,惹他生气。”
阿琇一惊,忙问道:“你要去哪里?”谢凌低头看着她微红的脸,心头一动,撇开眼道:“去军中。”阿琇见他不是被逐走,轻舒口气,笑道:“你一身本领,去军中正可建功立业,待在府中反倒委屈了你。”谢凌只看着院中的桃树,并不说话。阿琇问道:“何时动身?你伤可全好了?”谢凌答道:“后日。”阿琇叫道:“这么快!”谢凌点点头,强忍住不去看她,轻声说道:“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去找我爹。”
阿琇想他快要离去,定是有话与父亲说,当下点点头说道:“你去吧,后日走时,我去送你。”谢凌胡乱应了转身便走。阿琇只觉他说不出的奇怪,摇摇头也回去了。
第二日清晨,谢凌悄悄出了府。待阿琇去寻他时,早已人去楼空。阿琇气恼他不告而别,却不知他昨夜在她院中站了一宿。
谢凌走前一夜,在阿琇院中站了一宿,黎明时分方离去。未走出院门,便见谢琅正在前方等着他。他面上一赧,快步走上前,垂手立在他身边。谢琅看了他片刻,叹息道:“可是舍不得?”谢凌低头不答。谢琅负手向前几步,轻声说道:“爹娘早逝,我并无兄弟,阿琇又流落在外,在我心中,你便如我亲弟一般,你对阿琇的心意我岂能不知。”
谢凌低声道:“属下知错。”谢琅道:“君子之爱,发乎于情,何错之有?”见谢凌抬头看着他,又说道:“私心里,我到觉得你才是阿琇的良配,只是阿琇……”谢凌道:“我只是个家仆。”谢琅拍拍他的肩道:“谢家从不用女儿来攀附权贵,选婿选贤,门第家世都是其次。更何况阿琇幼时受了那么多苦,当日寻了她回来,我便想定要为她觅个好夫君,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所以在我心中,苏氏绝非……”他忽止住不说,又叹了口气才道:“若阿琇与你两情相悦,便是青叔阻拦,我也定会成全你们。”
谢凌大为感动,说道:“将军厚爱,谢凌无以为报!姑娘天人之姿,谢凌从不敢妄想,只愿守着她一辈子。”谢琅点头道:“如今主公虽说一心对她,毕竟名份未定。即便是将来成了亲,也会出现变故,到时你我便是她的倚仗。你此去军中多多历练,以你之才,将来为将为帅也是可能的。”
二人谈了良久,谢琅又嘱咐了他好些事,这才亲自将他送出府。
谢凌走后,阿琇仍被禁在府中,与苏衡便再未见过。坊间时有传言,一时说苏衡欲娶某家千金为妻,一时又说苏老夫人邀世家夫人赴宴,为苏衡选妻。谢琅只得吩咐萧婉莫要让流言传入阿琇耳中。
八月底,苏衡领兵五万围剿山越。季蒙、谢凌及降将田锦均随军出征,谢琅仍驻巴丘为其后援。
山越历来彪悍,江东兵将不熟地形,虽兵多将勇,却并不占优势,一时战局胶着。季蒙私下写信求助于阿琇,阿琇苦思三日,回他四个字:“坚壁清野”。季蒙不明所以,报与苏衡。苏衡皱眉想了片刻,说道:“传令,三军卸甲,收割田野谷物,颗粒不留!”
此时正是秋收之季,豫章、庐陵郊野作物均为山越种植,江东兵士三日内尽收已熟谷物,断了山越诸部口粮。十二月,两郡山越十二部纷纷请降。苏衡大喜,安抚头领,广开粮仓,一时山越平定。
谢琅收到战报,暗自赞叹苏衡之谋。稍后,季蒙私信告之,方知此番又是阿琇之计,不禁喜忧参半。
苏衡两次用兵,智计百出,俱获大胜,足以彰显其之能,一时原先并不太服他的老将也颇为震动。
阿琇日夜盼着苏衡回军,却直到建宁八年六月,大军仍未回还。阿琇隐隐觉得不安,但苏衡信中却并无任何异样,只说山越甫降,仍需镇抚。
☆、二十三、不要信他
谢琅亦在烦恼,半月前谢凌来信言道,山越诸部时有零星反叛,苏衡听从田锦之言,纳了其中最大的两个部落头领之女,以安抚之。谢琅勃然大怒,又担心阿琇知道伤心,严令谢凌不许将此事告诉阿琇。只是待大军回师吴郡后,又要如何相瞒?苏衡此举已是违了誓约,阿琇断不能嫁他,若他仍不罢休,又要如何是好?
这日,阿琇陪萧婉往苏府探望萧媖,萧氏姐妹说话,阿琇便带着苏维、周循表兄弟在廊下玩耍。吴郡六月已是盛夏,阿琇恐两个孩子受了暑气,正要带他们回去,却见苏律走了过来。自他成亲后,阿琇鲜少见他,偶尔想到两人少年时的情份,也会黯然几分。
苏律走到近前,逗弄了会两个孩子,方对阿琇说道:“近来可好?”阿琇笑道:“极好!多谢关心。”苏律仔细看着她,见她不似作伪,轻扯嘴角,似讽似笑说道:“你还在等二哥?”阿琇一怔,她此行确实想探探苏家是否知道苏衡何时回来,只是苏律这话问得十分奇怪,迟疑片刻问道:“此话怎讲?”
苏律负手望着廊外树影,轻声问道:“当年我若向你提亲,你可会应允?”阿琇大惊,他接着说道:“当日我去求母亲,请她代我去你家求亲。母亲却告诉我,你与二哥两情相悦,大哥与谢琅也都已同意你们的婚事,只等你稍大些便成亲。母亲叫我断了念想,不久便为我定了许氏。”
这段往事阿琇哪里会知道,也未曾想到苏律竟喜欢过她,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应对。苏律轻笑道:“我原以为此生只能与你成叔嫂,如今看来倒也未必。”阿琇抬眼看着他,问道:“你可是听到什么了?”
苏律看着她道:“你今年十八了吧,他说三年不娶妻,你便要等他三年吗?你可知母亲已在为他选妻,只待明年孝期一过便成亲。”
阿琇蹙眉道:“我与他有誓约,定不相负,太夫人所为应不是他之意。”苏律冷笑道:“你小时候机灵可爱,我听闻他出征在外,你屡次献计,解他之困。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与一般女子不同,谁知也是个蠢货!”
阿琇见他口出恶言,不悦道:“阿琇愚笨,实不配与三公子为友,就此别过!”草草行了一礼,便要带两个孩子回去。
苏律拦住她道:“我只劝你一句,从此莫要再相信他!”阿琇正色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我与他名份早定,在我心中,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为何要疑他!?”
苏律苦笑道:“你果然对他一往情深。”阿琇却再不理他,径直走了。苏律在她身后叫道:“切记,莫要信他!”
回程的马车中异常寂静,阿琇因想着苏律的奇怪言行,没有说话;萧婉似也满腹心事,几次看着阿琇欲言又止。阿琇并未看她,未曾察觉异样。
回到府中,谢青递上谢琅书信,萧婉看过后失神地坐在桌边。今日她已从萧媖口中听说了苏衡纳山越女一事,只萧媖也是听说,并不确定。如今谢琅也来信告之了此事,并叮嘱她定要瞒着阿琇。
此后,凡世家宴请聚会,萧婉均称病不去,也不许阿琇前往,唯恐她听到只言片语。即便如此,谢府中仍有人私下议论,萧婉下令惩戒了几人,方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