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讨厌分别。

梦醒时分的心脏上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抽痛得像是快要死掉那样。

不知道梦中的男人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呢。

来年。

秦礼十六岁了。他面对新一次的祭祀仪式时已经成长得更加美丽动人,穿上祭祀的服装时在众人眼里简直就像是神明的使者那般高洁。

他比去年高了一些。

婴儿肥也逐渐消褪。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美得像是画般,新裁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时令侍女们都无法移开视线。

那个梦依旧没有停歇,反而越演越烈。

秦礼没有小时候那般青涩懵懂,反而更添了些成熟与妩媚。梦中的男人把他教得很好,几乎所有能做的事情都让他称心如意地做了。可他没有忘记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才不是满脑子都是情爱与欲望的人呢。

试完了新衣后,他一双巧手以法术捏造了自己的分身放置在被褥上。那个分身惟妙惟肖,要是不近距离观察的话根本无法辨认。

他等待着的时机终于来临。

祭品人选已经确认。那名与他一般大的可怜少女被父母奉献出来,作为祭品时哭得歇斯底里,声音大得整个村子的人都纷纷摇头,称她不够孝顺,不愿意为家族与村子做出贡献。

奉献是何等荣光。

不知珍惜的少女被关在了家中的柴房,她哭得没了力气,抽噎着躲在墙角时。

神明的使者出现在眼前。

乌黑的长发被挽起,而那双美目垂眸看向少女。秦礼对她并未有太多同情,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通知了自己要与她交换,并不是协商。少女眼见自己的命可以留下,急急忙忙地就要跪下磕头,但被秦礼抬手制止,他转身要走时却被少女以有些惶恐的语气叫住。

“圣子,万万不可。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有什么闪失……我、我和家里都担待不起。”

秦家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她没办法承担那样的后果与怒火,比起秦家她更害怕被自己的父母殴打责怪。若是连累了父母,即使留下这条命回到家也是会被折磨致死的。

少女眼下一片乌青,红肿的眼眶里又溢出泪水。

无论谁都知道秦家有多么疼爱着圣子。而秦礼像是无法理解她的担忧,高高在上地告诉她,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愚昧无知的动物。

“你跑啊,就算我出了事也只会怪罪到你的父母,你一走了之就可以了。”

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语。

“这……”

少女仍旧不赞同,唯唯诺诺地嗫嚅着什么。秦礼不愿去听,蹙着秀眉反问道,句句都直直捅进少女心窝,将多年以来家庭和睦的表面假象硬生生剖析。

“明明你都被当作祭品了,你还在意你的家人会不会好过吗?还真是善良。”

愚蠢和善良混杂在一起的话只会让自己痛苦,既然不被爱的话就无需去爱。少女微微怔住,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始细声同圣子商量起了对策与行动。

当天一切按照祭祀的流程,可少女在走入森林的过程中暗自停留在路途中,并且安静地潜藏起来。直到夜晚来临,秦礼就会如同那时制造出自己的分身以假乱真,带上一套简便的衣物过后再和少女会合。

少女躲在树后迅速换下了喜服。

之后秦礼就在她协助下更换了衣裳,未曾上过脂粉与口脂的脸上随着时间逐渐褪去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就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显露出美艳的眉眼来。

少女看得有些痴了,再被唤醒时秦礼已经大致穿好了喜服。她连忙替他佩戴上首饰以及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最后背起行囊消失在黑夜里,而秦礼丝毫没有畏惧地大步朝巨石迈进。

漆黑的夜晚,冷风呼啸。路上的火把却并没有因为风而熄灭,反而更加旺盛。

秦礼独自一人走到路的尽头。

少女告诉了他只要沿着一路上的火把走,尽头就是封印着亡灵的巨石。只要穿着喜服的少女接近,空间就会打开,而亡灵会伸出手来将祭品拖入空间。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还真大啊。

贴满残破不堪的符纸,月光下的巨石散发着诡异且可怕的氛围。秦礼站在巨石前,可那颗石头并没有像是少女所告诉他的那样突然出现一只手把他拉进去。

他拍了拍巨石。

没有反应。

难不成看出他不是少女吗?秦礼觉得失望,以为自己要无功而返,所以他不愿再浪费时间,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被一双手狠狠地抓住了手臂给拖进了幽暗的空间里。

秦礼踉跄着转身,红盖头下的脸上隐隐看得出来有几分恼怒。

“你好。”

亡灵向他打招呼了?还真是有礼貌。秦礼没有回答,还没有掀起的红盖头让他无法完全地见到亡灵的模样。他站稳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头一看。

这个鬼有脚诶。

伪装成祭品的秦礼掩盖在红袖下的手紧紧握住涂抹了圣水的匕首,只要亡灵靠近自己,掀开自己的红盖头的时候就可以将其抹杀。

亡灵本不能碰触到人类的身体,在这个空间里却能够有实体。

08й46й55斔等啊等。

“你为什么不过来?”

秦礼终于有点不耐烦了,问面前沉默不语的亡灵。连盖头不掀,怪不得没有女孩子要他,又笨又不自觉的人是不会讨人喜欢的。亡灵欲言又止,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单音节后又不再言语。

圣子看不过他那样,娇声呵斥道。

“新娘子都在这里了,你不掀盖头怎么行?怎么这样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