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抱歉,今年我可能要失約了。」呆呆看著紙條上的不羈字體,徐愉容呆呆說道。

「因為江致遠嗎?」

許俐樺此言一出,登時讓徐愉容頓感不知所措。見他沒有回話,許俐樺沉默許久後才又繼續發話。

「你很清楚,我許俐樺並不是一個熱心的人。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出過聲去主動詢問你的一切,那種感受並不好,我想要的是你親口表述。」

「嗯。」徐愉容簡短回應道。

「你不說,我早就習慣了。但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從江致遠從那傢伙聽聞你未曾展露過的一切。」

照這麼看來,許俐樺一定和江致遠見上面了。在徐愉容的認知裡,她絕不會主動要求和江致遠見面,這既踰矩又不合理,大半是在工作場合上遇到的吧。

「徐愉容,你還記得我的包包論嗎?」許俐樺接著問道。

「嗯。」買包包要買實用的,而不是華而不實的。徐愉容自然記得,畢竟許俐樺最喜歡創造名言佳句。

「後面還有一句話,可我從來沒向他人說過。」許俐樺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不論是基於什麼觀點,人生第一次買下的包都是最珍貴的。但事實上,第一次跟第一百次所買下的包並沒有區別。」

「你想賦予什麼東西價值、想說什麼和做什麼,我從沒有意見,只因為你是我朋友,我非常樂意等你。可這一次,我覺得你……你有點自私。」話語至最後,許俐樺已然哽咽,可她仍努力讓話語整體顯得完整。

掛斷通話,另一端的嘟嘟聲持續響著,於徐愉容的耳膜內反覆碰撞、擴大,進而引導出眼淚,悄悄自徐愉容眼中滑落。

打從大學認識以來,他和許俐樺、李舒雅從來沒起過衝突。這一次的通話其實算不上爭吵,頂多就是拌嘴。可這是他們頭次意見相左,坦誠相待,明明該是件好事,卻讓徐愉容倍感悲傷。

友情破了個大洞,愛情破了個大洞,人生破了個大洞,縫縫補補,苟且存活。這樣的念想盤據在其心頭,即使現今,江致遠就坐在自個兒身旁開著車,徐愉容的心思也並沒有停留在其身上。

徐愉容自暴自棄地想到,這陣子的生活就像是潰爛的膿瘍,三十歲的最後一天跟著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一塊兒過也無所謂了。車子的路線穿過忠明南路,即將駛進美術館附近。到這兒,徐愉容還未太過在意,直到江致遠駛進了巷子裡頭。

遠遠地,斑駁老屋和滿牆絡石映入眼簾,徐愉容頓感不妙。待江致遠停好車,他三步併兩步便下了車,想著要逃離現場。絲毫未料張湛生早已站在藝廊門口,手裡還捏著一根菸,見徐愉容同江致遠一塊出現,原本的待客用微笑登時變得生硬。

第18章 海、咖啡、牆

更新时间:2024-01-14T23:00:00+08:00

倚著冰冷的牆,觀海品嚐冷掉的藍山,那是我的人生,從未變動。

廣袤雪白之上躺著一隻白梟,牠雙眼緊閉,若非大片猩紅將雪地所染,實在難以分辨其之身軀與雪地有何差別。撫著這幅「默不作聲」,張湛生內心不斷湧現複雜情緒。原本的他打算如往常一般,同客戶交付畫作以及收取款項,絲毫未料會在這種情況下撞見徐愉容。

自倉庫回到藝廊內,徐愉容和江致遠並沒有如他所想那般親暱,反倒有些疏離。張湛生雖不解其中淵源,但眼下,他倆一塊乘車前來是為血淋淋的現實,自己迫切想知曉其中關係為何,可仍沒有表現出來。

見張湛生將畫作取來,江致遠趕忙自其手中接過畫作,見畫作如其所想那般且毫無瑕疵,他回頭向徐愉容使了個眼色。瞄了眼張湛生,見其表情平淡,似乎沒有多大反應,徐愉容不禁大失所望,只好朝著江致遠走去。

見著「默不作聲」,徐愉容心中浮現的第一個情緒是疑惑。這幅畫筆觸細膩,題材獨樹一格,是幅好作品,可他不懂江致遠特地帶自己來看這幅畫的緣由為何。見徐愉容眼裡投射疑問的光芒,江致遠開口提點。

「人文通識課的心理測驗,還記得嗎?」

此言一出,早已消散的回憶逐漸變得鮮明,那堂人文通識課與心理學具相關性,徐愉容對此並不感興趣,但耳聞學長姐的小道消息,說這堂課只要交個人報告,也不點名,他二話不說便將其加入選課清單。在如此隨便的狀態下,自己怎麼可能記得當年在課堂上所做的心理投射測驗?

見徐愉容沒有共鳴,江致遠不由得失笑。那時的他和徐愉容還不認識,認識的是這堂通識課的助教。吃飯時,助教和江致遠分享了班上心理投射測驗的有趣結果,其中讓江致遠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徐愉容以「咖啡」一詞所延伸出的「動物」,並依此「動物」延展的情景,此番景象太過難忘,多年過去仍難以抹滅。直到他偶然發現「默不作聲」,一幅和那景象全然相符的畫作。

感動一詞需建立在雙方享有同個心錨,一廂情願只會造就尷尬和侷促。撫著畫,徐愉容以江致遠無法察覺的音量說道:「記得那種事做什麼?」

交付完款項,張湛生佯作閒話家常,問道:「這位是……?」

「我男朋友。」江致遠的泰然讓徐愉容和張湛生皆大吃一驚,前者因其態度,後者因其話語。

即使震驚,徐愉容仍沒有出言駁斥,他僅僅是微微一笑,佯作甜蜜羞澀的模樣。

耳聞「男朋友」一詞,張湛生的心一瞬變得千瘡百孔,滿是空隙,看向徐愉容的眼神蘊含一絲落寞。

隻手撐臉,徐愉容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試圖沖淡方才張湛生的眼神,他何嘗讀不出張湛生的心思?怎麼,現在才知道要感到惋惜?徐愉容忿忿地想著,一方面卻又感到無奈。在夜場看盡情愛蒼涼,種種經歷讓他學會了如何使人痛苦不堪,可不論是以酒精作弄江致遠,抑或是用虛假譏諷張湛生,任何一者皆沒有達成其原本的目的。

正當徐愉容心煩意亂之際,江致遠開口發話了。

「你跟張老闆認識?」

「是,怎麼了嗎?」徐愉容沒打算多加隱瞞,乾脆地回應道。

「沒什麼。」江致遠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徐愉容的態度印證了他心中所想。他倆似乎有過一段情,也罷,方才自己看來已成過去式,對於現今的一切理應不會構成威脅。

自江致遠方才於逐蒼藝廊提及過往開始,徐愉容便隱約猜道今個兒的約會行程會擁有什麼樣的輪廓。當車子停在逢甲夜市外圍的停車場時,徐愉容愈發確信自己的猜測。只可惜餐廳早已倒閉,如今已成了間專賣韓貨的服飾店。轉過頭,徐愉容看向江致遠的眼神隱隱帶有一絲戲謔。

「在這兒等我十分鐘。」江致遠沒有因此減退自信,他丟下這麼一句便匆匆離去。

依照徐愉容的性格,他怎麼可能會等?可今天的他對於江致遠究竟想幹什麼勾當而感到好奇,因此,他留下了。十分鐘的時光約莫能抽上三根菸,無視了喉頭間的灼熱和刺痛,抽完兩根菸後,徐愉容再度將菸點上,表情悠哉閒適。

江致遠回來的速度比他想得要快上許多,他滿面笑容,額間微微滲出汗珠,手上還多了兩杯波霸奶茶。徐愉容見狀,不由得噗哧一笑,他接過飲料,同江致遠兩人一塊站在街邊喝著。

屋簷的陰影、飲品的沁涼相附加成,使得這悶熱的午後不再令人感到厭倦。

「這裡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江致遠率先開口,他咀嚼著粉圓,看向周遭的眼神帶有一絲懷念。

「這不正代表我們長大了?只有看過夠多景色,才有辦法意識到曾經的熟悉已然離去。」

「愉容,這些年來,你看過什麼樣的風景?」

「滿佈灰塵的中清路、燈紅酒綠的中城,以及形色各異的肉體。」徐愉容一一細數道:「談談你吧,江致遠,你又看過什麼樣的風景?」

「這似乎是我們重逢以來,你頭一次向我提問。」江致遠笑道,迎來的卻是徐愉容的一陣白眼:「講正經的吧,如果用你那近似詩韻的風格來描述的話,回不去的望高寮、黃刀鎮的永晝,以及吳靜筠。」

「學姊?」沒料到吳靜筠會出現在江致遠口中,徐愉容有些驚訝,下意識地往他的手指看去,卻不見亮銀:「你的婚戒呢?」

「放在家裡了,就當作是紀念我跟靜筠的孽緣吧。」

「等等,有太多事需要釐清了。」徐愉容出言打斷,江致遠結婚一事他是知道的,可他沒料到對象竟會是吳靜筠;且照著江致遠方才所言看來,他倆現階段似乎已然離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