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的夫妻並不在少數,這樣的情節聽上去充滿了套路感,像是一齣隨處可見的通俗劇。李柔盈此前是這麼想的,直到自己成了戲中人。讓她最為痛苦的並不是頂著離異人士的頭銜,而是緣由。
那一夜,本想著要藉由閨房韻事來向丈夫和好的妻子,卻無法如俗諺那般重修舊好,裂痕在蔓延,誤會和愧疚此起交疊。
張湛生和李柔盈並不是沒有為這事兒努力過,他們一塊去看了醫生,進行婚姻諮商,試圖彌補裂縫。為的不只是他們付出的光陰,也為了張若澄的未來。張湛生作出妥協,他適時地將工作順位挪移至妻兒後邊;李柔盈學會忍讓,變得比以往都更加溫順,成了她最討厭的小女人。
是的,他們盡力了,卻仍舊沒能為這份情迎來善終。他倆的最後一次撲空讓李柔盈徹底崩潰了,她不顧張若澄聽見的可能性,無法壓抑地坐在床沿放聲大哭。潰敗的張湛生連忙將心神鎮住,試圖環抱住她好給予安慰。
張湛生的肌膚紋理,李柔盈早再熟悉不過。覆上自己的那剎那,她腦海瞬間浮現的情感竟是噁心。猛地起身,李柔盈緊緊抓著身上的薄紗睡衣,看向張湛生的雙眼滿是厭惡和責備。
一張白紙讓李柔盈徹底解脫,張湛生離去之時,她全然沒有留戀之意,從前的酸甜苦辣似乎都不值一提,湮沒在無味的洪流裡。
為了性事而離婚該是多麼大的羞恥?人們會以什麼樣的角度來端看和評論自己?蕩婦、欲求不滿、沒有靈魂的女人,各式惡毒的詞彙憑空浮現在李柔盈腦海之中。時間一長,當人們問起離婚緣由時,李柔盈便以「性格不合」一句簡單帶過。她總是面帶微笑,似乎雲淡風輕,外人看來瀟灑,卻沒人能夠理解其內心真正的矛盾。
或許是太過執著於自個兒與張湛生的糾葛,李柔盈忘記了正值敏感時期的張若澄,少女讀出了女人的怨,只好將千絲萬縷心緒悄悄貯藏。
房裡,張若澄蜷縮在床上,她帶著無線耳機,歌詞在耳畔流淌。
你的感情太易割愛 把未來轉眼就甩開
我的心卻為你 空白了一塊
「為什麼要把我留在這,渾蛋。」張若澄喃喃道。她的話語自然沒能得到應聲,也沒能傳達給父親,能夠回應她的徒有重複播放的曲目,和一室靜寂。
以藍調作為基底所譜出的時光,她再也沒辦法同張湛生一塊起舞了。
第17章 歧途
更新时间:2024-01-14T23:00:00+08:00
揣著沉淪的心,選擇背離,似乎才能尋回清醒。
一早的電梯會是什麼樣的景色?狹窄的空間擠滿了人,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再加上速度緩慢的電梯,整體氣氛更顯壓抑。這便是許俐樺的日常,出了電梯,她隨意整理自個兒的髮型,踩著急促的腳步進了辦公室。
到了自個兒的位置上,還未能將包包放下,在其管轄部門下的女同事已然興沖沖地朝自己跑了過來。
「經理,妳知道嗎?聽說今天要來開會的代表長得很帥耶!」
「比起臉蛋,我更在乎他有沒有腦袋。」忙著整理開會時所需的資料,許俐樺頭也不抬地說道。
「海歸派、開名車,完全就是高富帥嘛……」
「買包包要挑實用的,而不是華而不實的。」
「又來了,經理,妳的包包論真的很沒說服力耶。妳男朋友那麼帥!」
「我當初會跟他在一起,本來就不是因為長得好看。」許俐樺終於抬起頭,她似笑非笑,眼神透著一絲危險:「與其在這兒討論男人,Nancy,我想妳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吧?」
Nancy聞言,臉色起了奇妙的變化,她訕訕一笑,一溜煙跑回了自個兒的位置上,開始著手進行今天的工作。見甫自大學未滿一年的Nancy如此雀躍,許俐樺無奈一笑。正當她尋思著是否要再補充資料時,其放置於口袋的手機傳來震動。她取出一看,是行事曆的定時提醒。
小小的螢幕上寫著「痞子生日」四個大字,日期是5月13日,也就是下禮拜一。
徐愉容這些日子的異常快速展演在許俐樺腦海之中,她不禁想出了神。轉念,她心想著:說不定這是個好機會,能夠讓徐愉容自發性地將內心困頓一一坦白。想到這,許俐樺嘴角微揚,她打算等過了中午再來好好規劃,畢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作為經理的她等會兒得親自上陣,與合作公司派來的廠商代表進行案子的流程報告。
此次前來參與會議的廠商代表在許俐樺周遭掀起一陣討論,從Nancy 口中的帥氣、跟自己相處甚差的Julie 口中的海歸派,乃至頂頭上司Mark 經理口中的多金,許俐樺皆不以為意,畢竟她的人生哲學就是「實用」,她只期望今個兒的廠商代表不要是個攀炎附勢的無用之人就好。
而她的一切念想,皆在Mark領著江致遠進入會議室時,旋即如泡影般破裂。兩人四目相交,尷尬與驚訝只是一瞬,在上級主管的介紹下,兩人戴上了笑容滿面,進行了簡單的寒暄。
「江副總,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數位行銷部的經理,許俐樺。」擔當中間人,Mark替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這位是越群科技北美分公司的江副總。」
「妳好。」江致遠向許俐樺遞出名片,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是在期待對方會做何反應。
「江副總你好。等等叫我Venom 就可以了。」和他所想一般,許俐樺如常接過,並且遞出了自己的名片,和商場上的大半社交情況相同。
看著面前的俊朗青年侃侃而談,許俐樺一時間難以尋回從前的印象。她從未想過會在工作場合遇見這人。待到自己上台報告時,即使內心跌宕起伏,她仍出色地完成了簡報,而江致遠也不如許俐樺所想那般無能,他話語犀利、思緒敏銳,皆能針對案子提出有用的質疑以及詢問,
會議順利地結束,眾人紛紛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許俐樺亦同,正當她準備走出會議室時,江致遠出聲叫住了她。思及從前自己的感受和徐愉容的落寞,面對他,許俐樺的臉色並沒有多好看。
「好久不見。」江致遠率先打沉默破,他搔了搔頭,似乎有些侷促。
「海歸派、帥氣、開名車,學長真厲害呢。」許俐樺語氣平穩,眼神卻如把銳利的刀,緊緊地抵著江致遠:「事到如今,你還出現做什麼?」
「於公,是因為公司利益;於私……只是覺得離開台灣太久了。」
「我認識的江副總可不像是念舊的人。」許俐樺冷冷一笑。
「和愉容不一樣,俐樺,妳都沒變呢。」
「學長也是啊,一如既往的讓人火大。」許俐樺不願再多談,準備離開。
「我和愉容見過面了。」
雲淡風輕的口吻讓許俐樺的面容一瞬慘白,她錯愕地回頭看向江致遠。其口吻雖輕鬆,但眼神卻蘊藏著滿滿堅定,程度絲毫不亞於自己方才對他的刻薄。
「江致遠,你究竟在圖什麼?」許俐樺臉色一沉,口吻不再似先前那般平靜。
「我圖的是兩個字,勇敢。」江致遠輕聲說道:「我不想再繼續逃了。」
「逃?你可知道徐愉容當年成了什麼模樣?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又出現,還自顧自地揮舞著幸福的大旗,期待他人隨你起舞?」許俐樺露出不屑一笑:「停滯不前的人是沒有資格追求未來的。」
出了辦公室,許俐樺急忙撥出了電話,等待的嘟嘟聲顯得格外漫長,可仍沒有接通,不待提示音響起,她快速地掛斷了電話。見徐愉容沒接電話,許俐樺備感煩躁和鬱悶,她看得出江致遠方才所言非需。如此大事,徐愉容卻從未向她吐露一句,捏了捏緊繃的眉心,許俐樺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的徐愉容仍耽溺於夢鄉中,但常年淺眠的他只要一丁點聲響便會馬上醒來。今個兒也不例外,看著床頭櫃的來電震動,徐愉容沒有選擇接起。待到振動消去,他這才又安心地闔上眼。
房裡的溫度異常的低,像是在雪屋裡頭似地,徐愉容攢緊了棉被,呈蜷縮姿態包裹住自個兒。或多或少,徐愉容已知曉許俐樺捎來通話的緣由。可現今的他沒心思管上這些,畢竟江致遠所給予的心神懸宕和肉體疲勞已讓他格外疲憊。
徐愉容以為自己見著江致遠能夠咒罵他,可被他擁入懷中時,腦海裡浮現的竟是懷念與感傷。徐愉容痛恨自己的軟弱和不爭氣,可他又能怎麼辦呢?正如張湛生所說的,這麼多年來,他的力氣都建立在他人身上,自個兒想站直卻怎麼樣也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