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中不爽利,怎么养息了半个月,还瞧着这?样脆弱?那伤痛到底何时才能?好?为何还不待好利索,便?闹着四处乱跑,再被?寒风吹透了,留下病根儿怎么办?
再有……说什么待伤好了便?回秦国?没心肝儿的混账。
燕珩不悦得很!
卫栖小心翼翼去看人的脸色,瞧他并不像喜欢秦诏的样子,便?问道:“王上,公子怎么能?这?样失礼呢?……王上仁慈,也?不好如此?纵容他。免得日后伤人。”
她心中想着秦婋的可?怜境遇,犹豫着开口:“方才,秦公子说,待伤好了便?回秦国,这?倒也?好,免得留在这?里,给王上添麻烦。”
卫栖想的是,若他走了,秦婋倒能?免去一劫。
可?那话?,听在燕珩耳朵里,却不一样了。果不其然,如秦诏所说,他自选的夫人们都恨不得将人撵走。
想及此?,燕珩沉息,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卫栖,而后又摸过杯爵来,兀自饮了一大爵。那酒水没入胸膛……微凉,内里却在他肺腑中,烧起一阵热来。
卫栖的话?,并不算错。
燕珩无?话?可?答,只觉那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他满心里挂念的,都是那小子养不好身子,却又伤了心,也?不知道这?会儿吃了几口饭?
待用过膳,燕珩方才想起来旁边儿还坐着这?位美人,只得露出个还算平和?的微笑,说了句:“去罢。”
卫栖微怔,想开口问,又羞赧得厉害,便?挨在人身边,欲言又止。
察觉到那异常,燕珩也?没多想,只轻轻拉开她的手,唤德福去布封赏,又道:“寡人还有政事。”
卫栖:“……”
德福:“……”
什么政事?燕珩也?学会了扯谎。
帝王负手,缓慢在寂静宫殿内踱步,那叹息声幽长?……眉蹙起来,迟迟不肯落下去,靴尖蹭着玉槛,复又转回去,就是不开口。
德福道:“王上为政事忙碌,心情烦闷,不如……去东宫赏赏花?夜影之下,举灯寻梅也?极好。”
燕珩冷哼:“寡人不去。”
德福见人压根不要这?台阶,干脆也?撇了理由,坦诚道:“今日,瞧见公子回转,浑身哆嗦,筛糠似的,不知道现今怎么样了?到底是您疼大的孩子……”
燕珩挑眉:“那又如何?”
德福:“……”
沉默片刻,他又试探着开口:“若不然,小的去瞧瞧……再来给您回禀?”
燕珩没吭声。
少顷,他扭头看德福。
德福茫然地对上人视线,还不等再问,就听见燕珩自个儿找台阶的声音:“嗯?怎么还不快去。”
德福领命,急匆匆往外走……才跨出门?去,德元就满头热汗地跑进来了,他拉住人,急道:“公公去哪儿?快给小的通传一声儿。”
“我正要去看你们公子,你这?样慌乱失礼,作什么紧要的?”
“公子不肯吃饭。”德元努努嘴:“喏,跟主子闹别扭我没办法呀。早间身子不爽利,本?来吃的就不多,若是饿出个好歹来,我可?要完咯!”
德福低声道:“你也?是,就不知道哄哄?今儿也?不该叫人来的。”
德元苦笑:“瞧您说的……那等倔脾气,旁人哄得住吗?”
德福忙又回转,赶着进去通传,才说了没两句,便?见那位挑了眉,冷哼:“不肯吃?那倒好。给寡人省两口米。”
德福哪还敢吭声,遂低下头去,等着主子发命令。见状,德元也?赶忙跪进来,补充了一句:“别说饭了,药也?不肯吃。”
燕珩本?想再骂几句混账的,但瞧着眼前跪的那俩,是实在没招了,只得发话?:“还不去?”
两个人忙称是,利落地备轿,给帝王准备手炉、披风。
秦诏正躺在那怄气呢。
一副生无?可?恋、预备绝食的模样,手臂耷拉在外头,歪着脑袋,两行泪一串滚着一串,抛洒得也?激烈若不说他长?大了,比三岁小孩都爱哭。
燕珩视线扫过去,就瞧见这?副可?怜相。他的声音带了点愠怒:“秦诏。”
秦诏不吭声,连眼皮都不抬,只艰难翻了个身,将脸转到里面去了。他不看他父王,免得伤心,他现今,哭的只是他自己。
燕珩挑眉,又近前两步,沉着声音问道:“你这?是作甚?为何不肯吃饭。以为这?般,便?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秦诏仍不说话?。
燕珩唤他:“秦诏,寡人问话?,为何不答?”
秦诏背对着人,哽咽道:“是,王上。您问话?,我这?个秦质子哪能?不答?我这?便?答话?。”
“难道如今,连不吃饭,都要惊动?您了吗?您是威震天下的王上,自有美人陪着用膳。像我这?等人……蚂蚁似的,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燕珩 :“……”
秦诏声音沙哑,置气道:“莫说吃饭了。便?是叫人杀死在边境,叫人打死在牢里,也?没什么关系。少一个秦诏,就像您东宫梅花枝头上少一个骨朵似的,不打紧。”
那是两句实话?,虽像埋怨人似的,可?还是叫帝王心疼。燕珩沉默片刻,不舍得再骂,只得放软了声息,哼道:“这?叫什么话??寡人心中记着,你吃苦了。”
那小子犟嘴,说的话?离谱:“这?便?是了,我吃苦便?好,不必吃饭。”
燕珩气笑了听听,这?小混账!
帝王自觉心胸大,不跟小孩儿置气,他抚袍,坐在人床边,拿手捋着人的手指,“哦?不必吃饭?若是饿死,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争风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