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叶扶琉的面,魏桓先自?己喝一口?茶,把桌上摆放的朝食糕点挨个夹一筷吃了,又喝了两口?清粥。

叶扶琉掩着呵欠,慢吞吞地舀半碗粥,开始吃用朝食。

两人在映亮庭院的晨光里闲谈。

魏桓指着一盘雪白色的糕点说,“江南出名的江家米糕,尝尝看。”

叶扶琉瞥了眼对?面的人,没动?筷。魏桓拿切橙子的小?银刀切下小?块米糕,自?己先吃一口?,把其余大半块递过去?。

叶扶琉这才?接下,咬一小?口?,眼睛立刻惬意?地弯起,“好吃。江家铺子我听过的,据说擅长做凉糕?”

“对?,江家最擅长做芙蓉凉糕,只五六七三个月开张。其余不开张的日子卖米糕。排队的人不少,须得早起才?能买到。”

叶扶琉有滋有味地吃米糕。

用完米糕,喝半碗红枣赤豆小?米粥,她撑得不行,捧着茶盏喝茶消食。

魏桓吃用得慢,叶扶琉这边放筷,他还在慢慢地吃。

叶扶琉瞧着有趣,“你这人吃饭好慢呀。北边的郎君吃用东西都像你这么慢么?米糕甜滋滋的,入口?细腻,怎么你吃着吃着还皱起眉头来了?”

魏桓连米糕一块都未用完,入口?感觉不到细腻香甜,只觉得喉咙刺痛,如嚼甘蔗渣滓。他皱了下眉,放下长筷开始喝茶。嘴里只说,“病中无甚胃口?。”

叶扶琉这两日旁观瞧着,感觉不太对?劲,劝了句,“吃用得太少了。我看你人像比初见?时?瘦了些。”

魏桓把糕点碟子往前推了推,“你喜欢便多吃用些。”

叶扶琉确实喜欢江南小?食。喝半盏茶,肠胃缓了缓,继续吃江家米糕。

魏桓喝茶作陪,偶尔闲聊几句。两日吃喝下来,叶扶琉的饮食习惯被他看在眼里,闲聊时?状似无意?地提起,

“秦娘子,你是京城人氏,口?味却像江南本地人。”

叶扶琉:“……?”筷子停住一瞬。

好吃好喝地供了两天,原来在这儿挖坑等着她呢。

叶扶琉不慌不忙地揉几下眼角,硬揉出一片朦胧泪花,噙着泪花继续吃米糕:“没办法,被卖到江南多年,口?音未改,胃口?却被养成了江南肠胃,吃用不得北方的大鱼大肉了。”

魏桓只笑。

对?着对?面眉眼姣美、瞧着像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小?娘子,嗓音温和下去?。“我是江南人。”

“嗯?”

叶扶琉再度停筷,望向对?面的郎君,迷惑地眨了下眼。

这位不是京城里的官儿,天子国舅吗?怎么又成江南人了。

“我祖籍江县。在江南长到八岁才?被带去?京城。”

叶扶琉没应声。

乌亮的眼睛往对?面郎君身上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又低头咬了口?米糕。

魏桓看在眼里,失笑,“句句属实,没骗你。”

叶扶琉三两口?把第三块米糕扫空,拿帕子擦净嘴,乌溜溜的眼睛又瞥他一眼,依旧没说什么,起身道,“谢魏郎君的朝食。”

走出两步,回身问,“昨夜院子里又闹鬼,许多人瞧见?了陷坑。魏郎君还坚持不搬?万一被厉鬼拖去?地下吃了呢?”

魏桓给自?己杯盏里悠然添水,“不搬。我与此处厉鬼无冤无仇,它吃我作甚。”

叶扶琉在庭院里来来回回地走,难得有些烦恼。这位还真是油盐不进呐。

好在一个关键的日子就?在眼前。

“现今已经是月底。说起来,魏郎君,清明祭祖的日子可没几日了。”

魏桓点点头,“清明前两日,必然要启程去?江县祭祖。”

叶扶琉愉悦起来,“那?就?好。”

主院里人太多。禁军出身的魏家亲兵身体强健,千里赶路的疲乏歇一晚就?养足了,夜里开始精神抖擞地值夜。

错过头一夜的大好机会,之?后两个夜里,她出来挖坑都不怎么顺当,这位魏郎君又是个不怕鬼的,死活不肯挪窝。

好在原本的祁氏家仆都被魏家人集中看守。于她来说,最好的安排当然是按兵不动?,等到清明前夕,坐等魏家人自?行离去?的好。

叶扶琉拿定了主意?,登时?轻松下来,整天无事便过来吃吃喝喝,闲聊两句。

抛开官儿身份,这位魏郎君人相当不错。并无寻常官儿身上盛气凌人的态度,说话温和有条理,人又不多事。

这两天他身子不太舒坦,便屏退其他人,独自?拿一卷书坐在古朴庭院里,时?而写写画画,半日都静悄悄的。

叶扶琉闲来无事,便时?常在主院里四下里溜达,各处摸摸看看,根据前几夜的探坑情况,揣摩汉砖在地下的分布走向。

有时?候走着走着,耳边脚步回响,她突然怀疑偌大的院子里是不是只剩自?己一个,猛一回身,越过草木葱茏的庭院,那?道修长的身影依旧坐在廊下。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

有点像她从前在钱塘后山的叶家大宅里。大兄和二兄早早地自?立门户,偌大的祖宅里只有师父和三兄,师父年纪大了,三兄喜静,她在形制古朴的大宅里快活地奔跑,四处寻找师父和三兄的踪迹。

三兄容易寻得很,多半藏身在后山的两亩梅花林里,早上拿一本书进去?,坐在喜爱的梅树下,到傍都不挪动?窝。

师父狡兔三窟,比三兄难找。但?等她熟悉了师父分布在各个院子的众多去?处后,其实也并不怎么难找。

她时?常蹑手蹑脚地去?寻人,走到背后了还没被发觉,她便时?常起坏心思,悄悄把风吹得冰凉的手往他们的脖颈里一塞,或者往后背上重重一趴,快活地大笑,“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