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芸不明就里,然对方让自己进去,她便也稳了稳心神,抬脚进门。虽则她心内现在正因还魂草的下落无比焦虑。
一进府门,便有使女迎上来,行了一礼道:“是师芸师姑娘罢?请跟我来。”
“这府里的人倒都知道我名字了。”师芸如此闷闷地想着,却也无法,跟着那使女穿过回廊,一直到后院。
使女把她带到一扇梨花门前后便离开了,师芸踮着脚望里面看了看,只见到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然其中一人满头雪发,格外好认,她松了口气,一面喊道:“月见山师祖!”一面拔腿便进了门。
正站在桌案前的月见山雪,闻言回过头来,笑道:“傻子,你可来了。”
师芸劈头便想开口问还魂草的事情,但还未开口,一眼望见旁边那人,到了喉咙口的话生生却被吞了进去。
“顾――顾清风?”
“方才我才听月见山道长说了,原来是师芸师姑娘。”顾清风彬彬有礼地道,“那日姑娘匆忙离去,未曾来得及好好款待,多有失礼之处,敬请见谅。”
师芸瞠目打量他一回,清晰可见额头上还有被自己当日一块石子打出的包。她移开目光道:“款待尽不必了,我不吃官家这一套。”
她原想与月见山雪说还魂草的事情,无奈因为这人在一旁碍事而不好出言,内心正焦急无比,加之顾清风还在絮絮叨叨,让她愈发烦躁。
“傻子,过来。”月见山雪则全然无视了顾清风的存在,笑着向她招招手,“看看这幅画如何?”
师芸按捺着内心的急躁,走到案边往桌上扫了一眼,顿时如雷劈般呆住了。
放在桌上的那幅画,正是她过去在太师父房中看到的、挂在墙上的那一幅。除了尚有墨迹未干,颜色尚未经历岁月侵蚀而鲜艳欲滴外,一模一样。
画上题的诗,也似曾相识:“花枝乱紫烟,月影重楼台。静姝谁得似,香是玉人来。”
“真的是我……”师芸不由自主地摸上了下巴。这幅摊在面前的画,印证了昨夜自己的推测。这感觉既是震撼又是奇妙,让她好一会回不过神来。
原来,这幅画是出自月见山雪的手笔,她从不曾听有梅太师父提起过。画上的人端庄淑丽,秀而不弱,清而不傲,强而不锐,与自己所见到的慕容静湘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呆怔了好一会,她才道:“师祖,这端的是一幅好丹青。”
“我说罢,”这时,顾清风在一边接了口,“这画上的人,堪称仙品。只是为何今日不见她来?”
师芸与月见山雪两人显然都不欲理会他,等了足有半刻,才见月见山雪最后在画上添了一笔,懒懒地道:“师妹去探月大人那里报告这几日行程了。”
顾清风道:“真真可惜。不然,让她也在亲王府中小住几日,小官定然好好款待。”
月见山雪斜睨他一瞥,笑道:“那倒要谢谢顾参军了。”
大约是觉出这两人都懒待搭理自己,顾清风颇有些无趣,便道:“那么,两位便在府上歇息,我已命人备下点心,稍后便送到。”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桌上那画一眼,口中喃喃:“人间绝品也……”
师芸最是不待见他这般样子,也不与他客套,道:“‘顾参军’,我与师祖自歇息一番,你可先回避一二。”
她下了这样的逐客令后,顾清风方讪讪地做了一个揖,退了出去。师芸心中一股死气无处发泄,这自诩情圣之人果真色胆熏天,令她感觉十分窝火。待顾清风退出去后,她转身对月见山雪道:“师祖!这人请我们过来,是甚么意思?!”
月见山雪懒懒地向顾清风背影瞥了一眼:“管他呢。横竖不干我的事情。”
师芸不甘心,又道:“师祖,这人色胆包天,你就不怕她对静……对你喜欢的那人动心思?”
月见山雪抬眼望了望她,扑哧笑了一声,道:“你便担心这个?我花了十六七年,也不曾令那木头对我动心;这小子何德何能,就能跟我抢?你还是放了这心罢。”说着,将桌上那画又掸起来,左看右看,末了对师芸嫣然一笑:“我画得像不像?许久不曾摸笔,都生疏了呢。”
“像……像。”师芸唯有应道。虽是月见山雪如此说了,她还是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对自己在意之人苍蝇般嘤嘤嗡嗡十分恶心。想想若此人在绘雪身边涎着脸献媚,纵然绘雪不理他,她也会恨不得一棍将其打死。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开口道:“可是,师祖,这人――”
“你便放心好了。”月见山雪打断她的话,紧接着,忽然灿烂地微微一笑,天真无邪地道:“这世上,哪有一个男子有我可爱?”
这一笑,并不似平日里的月见山雪,如春风拂面,杨柳过隙,连师芸也看得呆了。
在这一刻,她甚至感到,若她是慕容静湘,她必然也会喜欢眼前这率真任性,喜怒无常的白发少女。
怔了半晌,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讪讪地道:
“那,师祖,其实……我是想跟你说说……那九死还魂草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赶字数。。。赶得。。。要死掉了。。。。。12点前!!!!!!!
☆、第三十一回 铁索负荆
“九死还魂?”月见山雪收敛了笑容,微微皱眉。“不是给你取来了么?”
“不然……方才我打开匣子,里面是空的。”师芸道。
“空的?”月见山雪眉梢一挑。
师芸摇摇头,沮丧地坐了下来。月见山雪将桌上画细细卷起后回头道:“不可能。
那夜你被打出去后,我与静湘明明亲手将草重新放回匣中贴了封条,怎会不翼而飞?”
“许是被别人偷走了。”师芸说着,将木匣放在了面前。
月见山雪拿过匣子,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一遍,道:“不消说,这封条已被人动过。我与静湘贴上去的封条,是她手写的笔迹,如今却换了。”
“那怎么办?”师芸顿时便急了,“我师妹还等着这草回去救命呢?!”
“慌什么!”月见山雪不屑地道,“能进出府库的就那几个人,慢慢排查便是了。”说罢,她一个一个地点着手指头与师芸道:“这两日,进过府库的只有你,我,静湘,我的两个师妹,还有那顾参军。你我自不消说,静湘绝不会做这事,两个师妹也不可能监守自盗。”
“所以――是他?”师芸锁眉道。
“多半是。”月见山雪道。
“道貌岸然,卑鄙小人!”师芸气得拍案而起,却也没有办法。虽然自己半夜盗草这事也并非光彩,但她总觉得顾清风这人更加可恨。
“告诉你了,别慌。”月见山雪托着腮,慢慢地道,“他玩阴的,我们便跟他玩阴的。”
“怎么……阴?”师芸不解其意,月见山雪道:“他拿了这样东西,定然藏在最宝贝的地方。于是我去他卧房中察看,你则暗地里跟踪他,趁其不备,一棍打倒,搜他全身。”
“吓?”师芸为她这干脆利落的想法吓了一跳,“万一打死了朝廷命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