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出手，将师芸也震慑住了。她不料绘雪竟会真个对标主动武，方才若不是妙剑这等本事人物，早就被钉死在墙上，然幸好妙剑看起来是个不计较的。练九宁奇怪地看着她们，并不懂就中精妙，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跟着走。

过了片时，师芸提起来的心方回到肚子里，她低下头，悄悄对绘雪道：“师妹，你方才那一下子真真吓人。日后你做事之前，千万知会我一声。你看着我的眼睛起誓，可好？”

绘雪忽然回过头来盯着她，师芸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刚要说话，突然停妙剑喊：“小心！”

师芸大惊，刚想要掣出镔铁棍时，已听到四周轰隆一记巨响，腾起的尘土使人眼里看不清东西。她握棍乱挥时，只听甬道中回响起一阵奇怪笑声。又听妙剑无奈地道：“这次是真的着道了。”

“谁？！”师芸喝道。

烟尘逐渐散去，她眼见面前出现的是无数粗粝栅栏，将绘雪、妙剑与练九宁困于里头，成了个瓮中捉鳖之势。师芸心内一凉，再抬头时，目光与一个身披黑袍、看不清面目的玄衣者对上。

还未等她开口，这玄衣者已经咯咯地笑了，笑声十分奇怪，尖利嘶哑，如喉头为什么东西磨着。

“断月门的人，齐元党的人，来得倒是很齐。找我玄姑做甚么？莫不是都为了‘九龙刻印’？”

“美人，我们也许有些不妙。”妙剑喃喃地道。

“不消前辈提醒。”师芸的心，此时也如沉至冰窖底一般。

玄姑，是江湖上有名的令壮丁噤声，幼童止啼的名字。师芸未出师时也曾听微生师父说过与玄姑交手的事，这人是玄衣众二十八长老之一，性格残忍古怪，手段诡奇毒辣，不仅杀人，且喜以人试药，断月门上辈弟子之一便是断送在她手里。

师芸似乎感觉到怀里微生师父给的染血白缨络，微微动了一下。

妙剑既已身陷囹圄，反而变得豁达起来，将长剑望地下一丢，人也坐下了。她道：“不想得见大名鼎鼎的玄姑，失敬失敬。我妙剑既已落在你手里，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无妨。我与断月门弟子都是为‘九龙刻印’而来，不知玄姑在杀我们之前可否告知，东西是否在贵派手里？”

玄姑嗤嗤笑道：“你倒是很懂规矩。你们擅闯古墓，杀是定然要杀的，然‘九龙刻印’我也正在寻找，并不在玄衣众?刂小！?

不在？师芸虽说是身处险境，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她看出妙剑也是脸上现着疑惑，转头低声道：“莫非感石盘指错了路？”

“不可能。”妙剑道，“玄衣众虽说心狠手辣，东西却最是精妙。”

师芸叹道：“若不在她们手里，我们这回自投罗网，可还真是白死了！”

玄姑抄着袖，靠近栅栏。她的脸为黑袍挡着，众人只能见到她的双手，枯瘦如鸟爪一般。练九宁见她靠近，咧开嘴笑道：“姑姑……”

“你们还要将我豢养了十六年的‘人面魔罗’带走，我只恐怕你们没这么大的胃口消受哪。”玄姑阴沉沉地说道。

“人面甚么魔罗？”师芸转头看着练九宁，她依然在笑，与常人无异。

“我经过十年的试验，又自民间各处抓来处子精心养育十余年。可惜其他死的死，疯的疯，终于得了这样一个完全可心的，岂能让你们夺了去？”玄姑冷冷笑着，师芸只觉她的笑让自己从头皮开始麻到脊骨。

“你说的是甚么鬼东西？”师芸忍着厌恶道。

“不过，我可以给你个选择。”玄姑没回答她，却忽然换了一种语调，“这三人里只有你看来合适，若你肯留下来做‘人面魔罗’，我亦可以如对待那边的一样，留你一命。”

“像姓练的一般变成痴呆？美人，你还是死了好。”妙剑说着，拍了拍师芸的肩。

师芸还在偷眼看着练九宁，除了略显呆滞，她实在发现不了这少女与正常人的不同之处。然玄姑还在道：“不论你愿意不愿意，这都是你的唯一出路。我且告诉你罢，之前断月门亦有一位被我做成人面魔罗的，可惜她彻底落了魔道。你若能成，她亦是不枉死了。”

“死你家姥姥！”想到略有耳闻的那位师叔，师芸心头火起，啐道。

忽然，只听妙剑在一旁拍手道：“哎呀！我险些忘记了。玄姑，这位师芸小妹，曾与我有过一夜之缘，早非处子之身。你要做甚么人面魔罗，便是这样也无妨么？”

玄姑显然一愣。而师芸也被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一时如遭了五雷轰顶，言语不能。她看见绘雪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自己这边看来，尴尬得无以言喻。然旋即她便反应过来，妙剑这是要救她。方才玄姑说过选处子做种之事，未免师芸真的被拉去试药，妙剑故出此下策，有无趁机占口头便宜姑且不论。

见妙剑背对众人对自己挤眉弄眼，师芸无奈，只有把心一横，顺着她的话头道：“是是是，你拿我试药，留心坏了你的药瓮子。”

妙剑又道：“实话不怕告诉你，我与师芸小妹，早就一见钟情，于夏药师草堂子后山私定终身。只为这有违世俗伦理，怕遭非议，故一直未敢明说。玄姑，你真是要赐死，就赐我两一个鸳鸳同穴罢了。”

她说得一板一眼，真的也似。师芸虽然尴尬，碍于情势却不能反驳，只有哑口不言。

忽然，绘雪道：“呆直，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师芸心中暗暗叫苦，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情势所逼，只有含糊应道：“嗯。”只盼如若有机会脱身，能好好地跟她解释清楚。

绘雪愣怔半日，最后道：“我竟错看了你。”

见她平日里水晶心肝玻璃肠一般的人居然在这事上如此糊涂，师芸此时内心的躁郁已按捺不住。她再也忍受无能，一咬牙，一跺脚，决心不论秧子，甚么人面魔罗不魔罗，先坦白了再说。她刚开口道：“师妹，我――”

长长的一声惨叫。

师芸、妙剑都呆住了。绘雪扭头，看见铐在“踏影”上的练九宁，面容扭曲，四肢迅速僵直膨大，足成硬爪，嘴角开裂至腮边，皮肤上生出一层厚厚鳞皮，坚如犰皮，全然没了方才的少女形容。她只一下，挣脱镣铐，如出笼的猛虎似流着口涎，吼声震彻甬道。

“见识到了？这便是‘人面魔罗’。”玄姑阴惨惨地笑道。

师芸拉着绘雪，倒退两步。

怪物张嘴咆哮，踏着重步，向她们走来。

她们，将与这样的怪物，同处一穴！

作者有话要说：　　裴惜君二代粗线了~~~~~但是不用担心。。。这个是进化版%>_<%

哎，那个啥，有木有筒子觉得她很萌的（大误

☆、第十回 无嗔少女

“我就说了，这女的有古怪！”见到眼前的怪物，妙剑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似人又不是人的东西，嘴里发出死尸般的腥臭，实在教人难以想象它在片刻之前还是个柔弱痴呆的少女。

“别伤它！”绘雪道，“它还有人性。”

“你说这东西有人性？”师芸将铁棍向前奋力一架，架住怪物迎头压来的利爪。

诚然，想起练九宁一开始与满地死尸共处一室的情形，如今她这幅形容倒也衬头。只是加之玄姑在旁侧冷笑便有些使人胆寒：“‘人面魔罗’以人肚肠为食，你们既来到我玄衣古墓，便留待做它的食粮罢！”

听到她这话，师芸、妙剑都不由得一寒，这怪物身高足有两丈余，向三人步步逼来，它每踏一步，这甬道便震颤一回。

“它再要过来，我便唯有杀了它。”师芸沉着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