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的云彩残留几条橘红。树林里,光线渐暗,吞噬掉高大树木的影子,成为一片幽深混沌的区域,枝叶簌簌摇曳声,归鸟鸣叫声,更显空旷。

“阿嚏!”

灌木丛中的一声喷嚏,震起一群落稳的飞鸟。

“徳武,你干什么?”树林中,梳着?满头小辨的男子,压低声音怒道?。

“灰,灰,太大,大了,痒。”徳武小声说道?。

藏匿在两侧灌木丛中的,正是华远寨的人。在东风楼,等他们集合人手,追捕劫走四当家的人时,紧跟着?对方的马车,对方直接弃车而?逃,他们驭马上前,撩开车帘,却发现车上躺着?的是彭正,丢了关键部件,正疼得直哼哼,这?才明白对方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他们上当了。

带头的小辫子男子是四当家的亲信,叫康通,绰号‘万事通’。几个鼠辈潜入东风楼,毫无察觉,还?被他们劫走四当家,而?自己这?些?人还?追错了人,被鼠辈耍了一通,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劫走人的鼠辈,只不过是个县城的小捕快,叫陈玠,有点名号而?已。刚到慈溪县不久,又听到风声,说陈玠要押着?四当家去府城,他一拍大腿,机会这?不就来了嘛!连夜取来地图,目光聚焦到“太平林”的位置上。

太平林不太平,其间树木密集,灌林丛生,一向是绿林好汉,各种歹人大展身手,抱得金钱贵的生财之地。“万事通”当机立断,在太平林埋伏,夺回?四当家,生擒陈捕头!

“你给我忍着?!上次脸丢到屁股上!这?次要是再有什么差错,我们就不必回?华远寨了!”康通低声骂道?。

“是。”徳武应道,“我,我们,二?百多人,他们,一百,直接上,他们,他们打不过,都,都杀了!”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我知道?,你是咱们中最能打的,但我们不是为了打架而来,救四当家要紧!”

“是,是,听你,你的。”徳武不满意地哼哼道。

康通抬起头看天色,现在天就要黑下来了,按照陈玠他们的脚程,此?时应该已经进林,估计过一会儿就要经过他们面前这条大路。

手下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眼睛突然一亮,低声说:“来了!”

康通眯起眼睛仔细听,很久,风中才传来如闷雷般的马蹄脚步声。他一个手势,所有人握紧手中武器,只待他一声令下,冲出?灌木丛,与官兵们一决高下。

天色渐暗,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头的将领骑着?马出?现在众人面前,后面跟着?押送的士兵,中间是一辆囚车,康通定睛一看,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判断,是四当家无疑。

空荡的树林中响起尖锐的哨声。

“华远寨好汉在此?!交出?我们四当家!”

这?一声喊出?,路的两侧,冒出?无数人影。一声声呐喊震耳欲聋,回?荡在林间,他们像是嗜血的野兽,手持武器,直冲向押运的士兵,空气中瞬间飘散着?血腥味。

带头押送的将领抽出?刀,大声道?:“强贼劫囚,保护犯人!”

康通拍马而?来,“喝”地一声提□□去,将领横刀格挡,二?人你来我往,斗将起来。

德武谨记康通的话,跳出?来直奔囚车,遇上挡路的,砰砰几拳撂倒,一步步接近囚车,喊道?:“四当家,我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忽觉一股寒气贴近,他大惊之下向后退去,一把?刀从旁刺出?,停落处正是他刚才所在。见他后退,持刀之人没有丝毫犹豫,蓦地横挥向后,直扫咽喉要害之处,徳武急忙拔出?插在腰上的斧子,“铛!”的一声,两件兵器相抵。

短暂的停顿中,徳武定睛一看 ,持刀的是一个年轻人,也穿着?士兵的服饰。只见他刀锋一转,刷刷几连刀,分别攻向腹、腿、背、颈。动作干脆利落,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竟让徳武摸不清路数,难以招架,用斧子防守,节奏完全掌握在年轻人的手中。

徳武大喝一声,不躲不避,凭借一身蛮力?,运用内劲,猛挥板斧,抡起一个半圆,年轻人后跃闪避,暂时被逼退。

“你是何人?竟然能和我过上几招?”徳武大声问道?。

那年轻人冷笑道?:“我连你们老窝都闯了,你还?不知道?爷爷我的名号吗?”

徳武闻言一怔,话在脑袋里转来几转,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佩服,在胸中化成烟消散。他怒道?:“你就是陈玠?”

“正是!看招!”陈玠再次冲过去,提刀便斩,两人又斗在一块。

他俩人兀自打斗,旁边已有小喽啰,趁乱爬上囚车,正要砍断铁链,陈玠用余光看到,回?身跃上囚车,一刀刺入喽啰肩头,喽啰惨叫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后面斧子划破风声逼近,陈玠欲转身相迎,却已来不及,立即向左避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右臂被斧子划伤,伤口不住渗出?鲜血。

陈玠闷哼一声,左手捂住伤处,酸麻无力?之感顺着?血脉上延,他霍然大怒,大喝一声:“拿命来!”

怒火似是攀援在他的刀上,携着?他的意?志奋力?拼杀。刀锋破空,如龙吟震天;白光闪耀,如白练纵横。招招直逼要害,式式索取性命。徳武明显感受到,这?与刚和他交手时大有不同,此?时的陈玠,毫无躲避之意?,一味迅猛进攻。

在交锋中,徳武想找到陈玠的破绽,却发现他处处都是破绽。然而?,待想试图击中这?些?破绽时,他已发起下一次进攻,攻势之猛,打得他措手不及,只得回?斧防守。在寒光闪烁中,徳武节节败退,形势岌岌可?危。

陈玠挥刀砍向咽喉,徳武持斧招架,却挡了个空,他心中暗叫不好,待要防御,陈玠的刀已经急转直下,插入腹中。

徳武怒目圆睁,一瞬间不能动弹。陈玠拔出?腰刀,“噗”地一声,鲜血四溅,徳武口中喷血,跪倒在地上。

陈玠喘着?粗气,鲜血在刀锋上汇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一片。他转身面向意?欲上囚车的土匪们,喝道?:“谁还?敢来受死?”

土匪们对上陈玠猩红的眼眸,心中震慑,那眼中的杀意?,似乎幻化成片片飞刀,也要把?他们刺穿刺透。又望见徳武的死状,仿佛昭示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下场。

陈玠见他们不动,便跨步向前,他向前,土匪们齐刷刷向后。

陈玠被徳武砍伤,反而?激发他的血性,之后的厮杀,已拼尽身上全力?。待现在停下来,才感受到筋疲力?尽,疲惫不堪,走了几步,便是一个踉跄,他及时将刀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

“没什么好怕的!他没力?气了!”

“就是就是!我们上!活捉了陈玠,一定是大功一件!”

土匪们看出?陈玠的疲软,精神?大振,提起武器纷纷扑上。陈玠提起一口气,从地上拔出?刀来,运力?划出?一道?弧线,唬得众土匪后退一步,有沉不住气地冲上来,陈玠几个劈砍,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利刃斩落于地。剩余的匪徒见状,更是不敢上前。

昏暗的光线下,他立在那里,身染鲜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像是地狱使者,让人毛骨悚然。

“下一个,是谁?”

“今日,我将以刀为杯,痛饮你们的鲜血!”

第55章 归来 押运的官兵一百多人,而……

押运的官兵一百多人, 而候在此地的土匪有二百多人,从人数上来说,并不占优势。一阵激战之后,华远寨的匪徒占据上风。而他们的最终目的, 是带回四当家, 而这个目标,因为一个人的存在, 迟迟没?能达成。

陈玠如山一般横档在囚车前, 想要劫车的土匪,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两厢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