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陵川似乎面有隐忧,难道果真如姨母所说,当他听到她不再追逐于他后,便不自知地失望了?
她心中欢快,强忍着上扬的嘴角,返回了马车。她决心要好好听姨母的话,耐心地放下诱饵,等着顾陵川心甘情愿地来到她的身边。
梁景成自是不知姨母与妹妹之间的约定。见亲妹如此知礼告辞,他心里莫名,这又是闹得哪出?不过,至少比以往那些拙劣的招数好用的多了,想起今日他还有要事在身,索性也趁此机会与顾陵川告辞,将章韵竹送回了马车。
如今这么一见,梁景成心头的疑惑打消了大半,看来顾陵川与章韵竹二人确实无甚交集。
马车在离开顾陵川府邸之后,便一路奔驰,没有片刻停留。
待章韵竹下车后,才发现此处不似普通人家,府中的随从仆妇穿着似有规制。
梁景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我表兄的府邸。”
章韵竹一惊,她居然就这么地被梁景成带到了三皇子也就是如今晋王的府中。
原本只存在于顾陵川言语中的皇储之争,在这一刻竟以这样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
见她讶异,他宽慰道:“我表兄平日公务繁忙,哪怕休沐也不在府中,你勿须惊慌,今日就是带你去见见我的表弟,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只见一内官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朝二人行礼后,便在前带路。
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也为了能快些结束,章韵竹一边走着,一边询问孩子的情况。
梁景成十分配合,有问必答,大概在章韵竹问到第十个问题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被人称为四殿下的孩子身形略瘦,十分安静,独自坐在一旁,专注地摆弄着一个九连环。他的神情沉静,目光紧紧锁在手中的玩具上,不似同龄的孩子那般容易分心或走神。
章韵竹请梁景成帮忙,让他试着唤一声孩子的名字。
然而,那孩子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未曾听见一般,仍旧沉浸在九连环的世界里。
没有互动,便无法对孩子的状况进行评估。章韵竹环顾四周,开始仔细观察这间屋子。虽说这里是晋王府,但这间屋子却摆满了孩童的物件,显然是特意为四殿下所准备的。
忽然她看到桌上有一个和四殿下手里一样的九连环,于是想到了一个吸引他注意力的办法。
她学着他的样子,盘着腿坐在了他的身边,也开始认真的摆弄起了九连环,但是她似乎不会玩,还老是弄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守在一旁的内官知道四殿下不喜欢有人打扰,正欲劝阻,却被一旁的梁景成拦住了。
只见梁景成饶有兴致地看着章韵竹是如何想法子引起澜儿的注意。
坐在澜儿身旁的章韵竹,好奇地拉拉那个圈儿,又扯扯这个环儿,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地说:“我玩的对不对呀?”
果真,在澜儿解决了手中的九连环后,注意力便落在了章韵竹的手上,他似乎很认真地开始研究她手中的九连环,看着看着便要动手去解。
然而章韵竹却没有让他拿到,而是将九连环换了个手,问道:“这是什么?”
孩子回答道:“九连环。”
章韵竹又问道:“我应该怎么玩呢?”
孩子又答:“从最外面开始。”
周遭的人看到四殿下的反应全都面面相觑,这是四殿下第一次同陌生人说那么多的话,而且还没发脾气。
这当然也包括了梁景成在内,原以为章韵竹之前说的言语治疗,夸张的成分居多,虽然姨母没明面上请过御医,实际私底下也做过尝试,可唯独只有章韵竹能让澜儿乖乖听她说话,并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梁景成对章韵竹的好奇不禁又加深了几分,似乎她比她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更聪慧许多。
很快,章韵竹对四殿下的评估便有了结论,她将手中的九连环给了四殿下,那孩子又恢复了先前他们进来时的模样,安静且专注地开始了另一轮的九连环解锁。
梁景成将章韵竹带出了屋子,两人走了几步后,在游廊一角停了下来。
“世子,想听实话吗?”
章韵竹开门见山地问道,此时的她没有过多地去思考其他,而是专注在专业上。
梁景成也一脸正色,认真答道:“章小姐不是第一个诊断他的人,您尽管说,勿须有所顾虑。”
在得到允许后,章韵竹严肃道:“若是想让四殿下如寻常人那般与人自如交谈是不太可能的。四殿下天生聪慧过人,但是老天给了他超凡的机智,却未给他理解情感的能力。他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会生气,而是他无法像常人一样察觉自己的情绪,更不知该如何表达。”
章韵竹尽量用最通俗易懂的说法来解释四殿下的情况:“对于他而言,开心和难过或许只是一个说法,而非具体的感受。我所能做的,就是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引导他学会与人建立联系,让他能与外界沟通,仅此而已。”
虽说这些年梁景成对澜儿的情况早已了然于心,也预料到他恐怕难以治愈,但此刻亲眼见到他能与章韵竹对话,梁景成心中仍不免生出一丝希冀。
说实话,在听到章韵竹的结论后,他多多少少有些失落,然而这点情绪很快被他压下,他振作精神,客气而郑重地道:“多谢章小姐,具体该如何做,我无法擅自决定,待我知晓后,再来叨扰章小姐。”
第五十九章 虚惊
公子自从吩咐内院不许进人之后,香墨同砚心的活儿便重了许多。
两人你拿着扫帚,我提着水桶,正准备好好清扫一下书房前的庭院,却见公子一言不发地回来了。
只见他临近书房门口时,很大力地抽起衣摆,似乎觉得那衣摆长得碍事。
两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那个梁小姐又做了什么令公子厌恶的事情。
才刚默契地对看了一眼,便瞧见孟青捧了一盒礼紧跟着进了来。
可刚一转眼的功夫,她们又见公子提着剑出了书房,只见他将刚才碍事的衣摆束在腰间,径直走至庭院中央舞起了剑。
拿着扫帚的香墨见状,急忙用眼神知会砚心不要再打扫了,砚心点头,可是那桶水是她好不容易才拎过来的,若是再原样拎回去,怕是这几天都没法动弹了。于是情急之下,她接过孟青手中的东西,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将水桶提走。
三人便这样急匆匆地将庭院留给了顾陵川一人。
神思一片混沌,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