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应该,认不出她?
不好一直默不作声,她应了声是后,便见梁景成掀了车帘,朝她伸出了手。
她自然没有将手放于对方的掌心,这样的动作太过亲近,于是她只是轻握着梁景成的手腕下了车,下车后还不忘与他道了声谢。
这一幕被梁玉娇看在眼里,听得她噗呲笑出了声,道:“原来哥哥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见哥哥瞪了她一眼,心知自己说中了,于是志得意满,眉眼娇俏。
今日她心情甚好,昨日,有人在姨父的殿前闹家务事,一般这种时候,姨母通常会把她招进宫中,以示区隔。
辅一踏进姨母的宫殿,便被她发现了自己哭肿的双眼,一番询问之下,向来把她当宝贝儿的姨母,难得训了她一回:“我们梁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笨丫头!哪有姑娘家上门找郎君的?”
才说了一句重话,梁玉娇的眼泪又连成了线,梁皇贵妃看了心疼,语气不由得软了:“那个顾怀远的伯父顾行之便是个出了名的清流,听你这么说,看来他的行事做派倒是与他伯父一脉相承。”
这顾怀远曾是浚儿十分看重的人才,浚儿的身后多是军侯武将,甚少文人清流的助力。原本他欲将其收入麾下,奈何此人冥顽不灵,于是浚儿便一气之下,把他当作了陷害太子的筹码。
本以为他必死无疑,谁知数月之后,他竟无恙归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梁皇贵妃也不愿浚儿再对他下手,以免伤了浚儿如今正旺的气运,既然娇娇对他如此上心,不若顺水推舟一把,让他成为自己人,届时就不得不为他们所用了。
于是,梁皇贵妃叹了口气,道:“你是我们梁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如珠如宝的护着,谁见了都是对你有求必应,前呼后拥。也难怪碰到一个不把你放眼里的,就把你给钩住了。”
“姨母之前只当你是一时新鲜,可如今一看,你这笨丫头是动了真心。想当初也是这顾怀远替你表兄挡了灾祸,罢了,姨母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梁玉娇喜出望外,拉着姨母的胳膊,问道:“姨母的话可当真?”
说完,又有些不自信道:“可他说了,他已有婚约在身。”
梁皇贵妃看到外甥女这般不争气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唉,咱们梁家的聪明才智真是都让祖宗传给你兄长了,是一点儿都没给你留啊!”
梁皇贵妃的眼中带着轻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久远之事,只见她轻笑出声道:“我们梁家的姑娘看上的郎君,岂有得不到的道理。别说这顾怀远有婚约,哪怕他有妻有子,你姑姑我也能让他把你明媒正娶了过来!”
说罢,只见梁皇贵妃看她的眼神有些严肃,果不其然,叮嘱她道:“记着姨母的话,这男子就像是天上的飞鸟,你越追他越逃,你需得耐心地放下食饵,引着他,他才心甘情愿入了你的陷阱。”
“哪日得空,去找那顾怀远一次,告诉他,本小姐不玩了,放他一马,从此各走各路。”
于是,梁玉娇便这样来找了顾陵川。
起初,她心中仍有几分不安,然而当看到顾陵川神色淡漠地走出来时,她便想起了姨母对她的训斥。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纠缠,出乎顾陵川意料地朝他行了一礼。低首垂目间,已不见往日的恣意张扬,只余端庄克制:“顾侍郎,我今日特意前来,是想向您道歉。”
“自幼父母、兄长将我捧在手心,让我以为世间万物皆遂我心意,未曾想,这般骄纵行径竟给顾侍郎添了诸多困扰。今日特登门致歉,还望顾侍郎宽恕我往日莽撞。”
“那日得知顾侍郎已有婚约在身,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今日后恐没有再相见之日,我特备了一份厚礼,权当作日后给顾侍郎的新婚贺礼,还望顾侍郎勿要推辞。”
梁玉娇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顾陵川也不好如以往那般漠视离去。
况且她送的贺礼也不像往日那般招摇,规制大小合乎常理,他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他朝着梁玉娇拱手致谢:“多谢梁小姐的贺礼,小姐本性纯良,至真至性,在下也祝小姐日后事事顺心顺意。”
这是梁玉娇第一次见顾陵川如此随和,那压在心里的情意又不自觉地浮上几分,可见姨母的话是必须听的。
她此刻内心挣扎,姨母叮嘱过她,必须见好就收。
然而她想要与顾陵川再多说几句的冲动却又让她压抑不住。
幸好,在她克制不住的时候,哥哥来了。
第五十八章 九连环
听着梁玉娇喊了一声哥哥,顾陵川抬头望去。
他以为章韵竹会像他一般,与梁景成简单交谈几句便回府,没曾想,梁景成身后的马车让他心中一滞。
他很想知道梁景成要带着章韵竹去哪儿,心里不免替她担忧,于是他未向梁玉娇道别,而是任由梁玉娇把梁景成唤了过来。
只见梁景成翻身下马,二人拱手致意,简单寒暄。
当梁景成正欲告辞之际,梁玉娇却把他给叫住,说要见见车里的人。
这是顾陵川第一次觉得梁玉娇竟也有如此善解人意之时,至少,在这一刻,她的好奇心来得恰到好处。
抬眼向马车望去,只见梁景成邀车内之人下车,得到应允后掀起车帘,那人则知礼地只握着梁景成的手腕,下了车。
见他们前来,顾陵川不得不收回视线,谁知身旁的梁玉娇轻笑出声,竟调侃起了自己兄长。
定国公世子爷虽不是那游戏花丛之人,却少年英武,也笼惑过不少贵女芳心,他自知韵竹有她的分寸,也知她既已明了朝堂局势,势必会与梁景成保持距离,但无奈梁景成如此几次三番的上门来寻。
顾陵川一时间忧心忡忡。
而章韵竹却没有顾陵川的想法,她一直在担心梁玉娇是否认出她来,于是下了车后她一直垂目而行。
梁玉娇望着哥哥身旁的章韵竹,忽然明白了姨母昨日对她的教诲。
章韵竹既没有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哥哥,也没有与他刻意保持距离。就像方才下车时的举止,不显得过分亲近,却也不流露出生疏隔阂。恰如一杯水,少了不解渴,多了便全洒了,唯有拿捏得当,方能让人心生亲近。
原来如此。
于是她也有样学样,收起了对哥哥与章韵竹的调侃玩闹之心,而是端庄地同章韵竹见礼后,便与众人告别。
只是临别时,她还是不禁回头望了顾陵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