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安嘉路阳光开朗,找我讨论功课,借笔记看,从不失礼却又让人觉得亲切,他是有教养的男孩子,不会有事无事找女孩子搭讪,且从未见他说人小话。我渐渐与他走近。有一回,年级搞篮球比赛,安是队中一员,他们在下午第三节课后比赛,各班同学纷纷围着看,我们班以三分之差败下阵来,同学都很失望,议论纷纷的散开了。我回到教室,正要收拾书包走人,看见安嘉路一瘸一拐的进来,我问他是不是扭到脚,他倒一拳扎在桌子上,“哎!刚才那个球可惜了!”

“丢一个球算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小声说。

“我是新来的,因为我输了,他们都怪我呢。”

我没再理会,心里想,一场篮球比赛算什么?用的着这么认真?又见他脚踝处肿起来好高一块,陪他去医务室看校医。医生冷敷了一下,建议明天由家长带去医院再检查。

我叫他给家里打电话,他不肯,非要自己回去,我想想,他刚来本地,又是新同学,我又没什么事,陪他回了家。我要搀着他,他不肯,一蹦一跳的,改由我帮他提书包,他自己扶着墙壁跳。好不容易到校门口,我叫了出租车。

我们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变得亲近的。安嘉路在家休息了好几天,我试着往他家打过一个电话,他听到是我,还蛮高兴的,与我聊了挺久。渐渐的,我和他联系频繁起来,周末会通个电话问问在干嘛,功课做完没,有不会的题目就拿出来讨论下。

那一阵,我睡眠奇佳,十点半准时睡觉。秦朗一如既往的生活、工作,听说已经升做管信贷的头头。在这个雾气萦绕的不夜之城里,他继续着他的应酬,和各色女人的游戏,而我,每晚等不到秦朗开门的声音就已进入梦乡。只想着,反正他在外头呆得再晚也是要回来的,即使一个星期打不上照面也没关系,反正,他一直在这里,一直都在,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没有女人可以和他长久,以前没有,以后亦不会有。

水晶八音盒,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一直小心珍藏在抽屉里。那是我的少年时代最最纯真的记忆。

第七章 他们

安嘉路缓缓走进我的世界。他给我讲他的俄罗斯外婆与外公的故事,他们在山东老家的生活,他的妹妹,以及因为血统和长相引发的种种趣事,从他的话语中,我可以想象,那应该是一个相亲相爱的温暖大家庭。我羡慕他,喜欢他的行事方式以及待人接物的态度,安做每一件事都十分敞亮,性格率真,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阳光的男孩子。他偶尔找我一块吃晚饭,叫上一荤一素两个小炒,一起吃,他爱吃肉,我爱吃素,正好各取所需,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渐渐的,我们有了每晚通电话的习惯。我每晚回到家先洗澡,然后一边看书一边等安嘉路的电话。秦朗回来得晚,我怕他对我和男同学通电话有看法,基本看着时间和安讲,抢在秦朗回来之前收线。有一回,安嘉路问起我的家人,我告诉过他,母亲已不在世。他试着问我,“曦灵,那你爸爸呢?”

“爸爸已经过世很多年,比母亲还早。”

他惊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我估计他是吓到了,王曦灵居然是没有父亲母亲的孩子。“都过去好几年了,我都快记不起爸爸的样子。”

他仍不说话。

我有点恼,“安嘉路,你在听吗?”

“曦灵,真对不起。”

“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告诉你的。”

“是是,我知道。曦灵,我算不算你最好的朋友?”

“算吧。”

他乐呵呵的笑,末了,小心翼翼的问,“同学说你和爸爸一起住,你骗他们的?”

“那是秦叔叔。”我的声音低下来。

“唔,他对你好不好?”

“嘉路,秦叔叔待我很好。”

“哦,那就好。曦灵,周末请你来我家玩…….”

正说到此处,忽然响起钥匙的声音,一定是秦朗回来了。我和安嘉路匆匆说过再见,挂掉电话,一抬头,秦朗已经走到我跟前,格子衬衣外面罩了件蓝色鸡心领羊毛衫,深蓝色灯芯绒休闲裤,隐隐约约飘过来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小灵子和同学讲电话哪?”

“嗯嗯,讨论几道数学作业题。”

“唔,天天和同学讨论习题?”

我不做声。

“我念中学那阵,班上有淘气男生专门四处搜罗难题来,天天缠着女生问。”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含笑,又仿佛有话要讲,“高二了,分化明显,小灵子在学习上抓紧些,别落下。”

我连连点头。

周六一整天,秦朗出乎意料的没有去行里,也没有出去约会,只呆在家看报纸看杂志,都是财经方面的,兼研究股市。我在房中做功课。临近中午,我换上衣服准备出去买菜,他看我从卧房出来,迅速放下手中杂志,说,“小灵子别做了,我们一会去外面吃。”

他带我去家附近的餐馆点了几个炒菜。吃过午饭回来,我们各自进房休息。我也没脱衣服,趴在书桌上小憩一会,正迷糊,思绪飘忽起来,开始做梦,家里电话响了,在这个安静的午间时分,显得十分炸耳。我猜是安嘉路打来的,他昨天和我说过,周末请我去他家玩。

我一路小跑,急急忙忙的抓起听筒,“嘿!”果然是他。的确是叫我去他家玩的,问我一会可不可以过去,乘四零五路公交车,到上清寺站下,他来车站接我……我高高兴兴答应了,托辞已想好,就跟秦朗说,和同学去新华书店买辅导书。

搁下电话,我正要抬手敲主卧房门,没想到,门一下打开,秦朗已经站在门口,没等我开口,他已问出来,“今晚带小灵子去大台北吃火锅,怎样?”神色十分温柔,似那暮春时节清新怡人的微风。

“小灵子不想去?”他故意逗我。

“去啊去啊。”我沐浴在那微风中,刚才想说的话全然说不出来了。

我回房继续看书,心里想着怎么和安嘉路说呢,不去了,也总得跟他说一声。没过多一阵,听见秦朗在外面唤,“小灵子,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又传来关门的声音。

我这才放心了,赶紧给安嘉路拨电话,是一个女孩接的,“哥哥出去了。”应是安的妹妹。

“你哥哥去哪里了,知道吗?我是他同学,王曦灵。”

“哥哥去车站接你呢!”

“哦,对不起,我们突然家突然来了人,去不了。麻烦你跟安嘉路说一声,好不好?”

“哦,好的好的,那我去车站叫他,也不远……”

秦朗又带我去大台北石头火锅城,去之前,他还特意换了身衣服。我直笑,“秦叔叔怕衣服沾上火锅味。”

他摸摸我的头,“陪火锅小姐吃饭,没办法呀。”

我这才觉察到,和他站在一起,正好及他耳朵的位置。我的身高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在C城的女孩中,属上等。

吃饭的时候,有电话找,应是有人约他出去。我心里失望,恐怕他一会又要撇下我出去玩,我只得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那场景已重复过无数次,日复一日。待他放下电话,我故作轻松的问,“秦叔叔一会要出去?那我回家看电视。”

他看看表,又看了我一眼,“今日不去了,小灵子想不想看电影?”

我点点头,心里又惊又喜。

他带我去环艺影城看了部轻松的爱情片――《诺丁山》,进场之前买了大杯可乐和爆米花递给我,“你们这些小女孩就喜欢快餐食品。”

那大抵是我在十六岁的花季里做过的最浪漫之事。如吃过蜜糖一般,又仿佛有一汪甘泉浸润心田。不是哪个男生送花,也不是和哪个心仪的男孩子拉手,更非和什么青梅竹马的少年坐在校园的葡萄架下互诉衷肠……我只是和我的“父亲”,法律上的监护人,我母亲曾经的爱人――秦叔叔,看一场轻松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