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对着模糊的镜面跳第17遍编舞,右膝旧伤随着旋转动作发出细微声响。汗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突然变成雪茄灰烬坠落的簌簌声,镜中身影忽然裂变成两个一个穿着浸血的白衬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赫然就是杨觉,
"你最近总在躲我。"杨觉扶了扶眼镜,檀香味从记忆深处漫上来。裴济踉跄着撞向镜面,额头抵住的冰冷瞬间变成浴室瓷砖。热水从发梢滴进眼睛时。最后一个镜头是 ? ? 徐万州往裴济水杯里倒着药粉,而裴济毫无知觉的喝了下去。
盛夏里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涌。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十七岁,裴济从十七岁就开始被那个畜生......
如果不是盛夏里在梦境中窥见裴济那些破碎的记忆,恐怕所有人都会震惊于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难怪他的抑郁症像滚雪球般越来越重,难怪他总在深夜惊醒时浑身发抖。
网络上那些刺目的指责,那些"冷血""懦弱"的标签,最终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盛夏太清楚了,要治愈裴济经年累月的创伤绝非易事。
她只能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她从来没有怪过你。"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如果他不信,她就说第二遍;再不信,就说第三遍......直到这句话凿穿他筑起的高墙,直到他通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微光。
从裴济的梦境抽身后,盛夏里一头扎进叶静姝的梦境。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要和邵衡办冥婚的事说了,顺带把裴济遭遇潜规则的事也抖落出来,最后还不忘叮嘱叶静姝多关照-X-TIME男团。"我未来老公当然得自己宠着,"叶静姝伸出食指弹了一下盛夏里的脑门,"死丫头,都成阴间户口了还惦记找男人,合着姐妹就是你垫脚的砖?"
盛夏里立刻狗腿地抱住叶静姝胳膊摇晃:"天地良心!你可是我唯一的顶配闺蜜,在我心里你永远排第一!"叶静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突然变魔术似的亮出个红本本。盛夏里定睛一看,顿时发出能把梦境震碎的尖叫:"法律职业资格证?!卧槽叶静姝你也太牛了!这种地狱级难度的考试都能过,不愧是我的学霸女人!"
叶静姝嘴角翘起又强行压平,轻描淡写道:"小意思罢了。"她望向梦境里虚构的星空,"我的目标是成为克莱伦斯·丹诺那样的律师。"盛夏里立刻竖起两个大拇指:"这格局!"
叶静姝的父母是国际救援医疗队的医生,除了女儿生日和春节会回国短暂团聚几日外,其余时间都驻守在海外医疗站。常年跟着盛夏里一家生活的叶静姝,早被街坊邻里当成了盛家的二女儿。两个少女虽无血缘羁绊,却在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成了比亲姐妹更亲的模样。
经营水果批发的盛晟樾夫妇待叶静姝如己出,书桌上永远摆着两盏同款台灯,果筐里新到的车厘子总会分成等量的两份。盛夏里常趿着人字拖在批发市场闲逛,有时蹲在档口帮父亲给青芒套网兜,有时溜达到云吞摊和老板娘学包元宝馄饨。相较而言,她与在中学院当数学老师的母亲吴书君,倒像是隔着两座岛屿。
盛夏里直到上高中才被接到城里,以前多数是和盛怀安夫妇一起生活,让吴书君始终怀着隐秘的愧疚,越想教导她好好读书将来不会社会抛弃,才能考进一流大学,为社会做贡献,可盛夏里只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那些繁冗的文字复杂的算术,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吴书君教了半辈子初中数学,骨子里刻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执念。她把这份执拗全倾注在女儿盛夏里身上,可盛夏里偏偏生了副野性子,课本里的公式定理永远比不上窗外一只知了的吸引力。对比叶静姝的各科满分试卷刺得她眼睛生疼,再想起女儿那张总在及格线徘徊的考卷,钢笔尖在作业本上洇出个漆黑的洞。
"那丫头要是能有静姝一半省心......"她摩挲着叶静姝送来的教师节贺卡,突然被办公室电话铃声惊得一颤。听筒里传来陌生的声音,说着"落水""打捞"之类的字眼,粉笔灰从她指缝里簌簌落下来,像极了惨白的雪。
河堤上的风把警戒线吹得猎猎作响。吴书君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冰凉的指尖触到女儿发青的脸颊时,她突然想起今早批改的作业里,有个学生把"锐角三角形"写成了"钝角",当时她还用红笔狠狠画了个叉。
法医的橡胶手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吴书君突然扑上去箍住那具湿淋淋的身体。怀里的重量沉得让她膝盖发颤,混着藻类腥味的河水从女儿辫梢滴在她衬衫上,洇开的深色水痕漫过第三颗纽扣那是心脏的位置。
这个夏天,吴书君整个人都垮了。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现在瘦得跟纸片似的,风一吹就能倒。她哭晕过去好几回,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盛晟樾心里头也跟刀绞似的,可看着媳妇这样,他只能咬着牙硬撑。
0011 我想娶她
叶静姝和盛夏里从小一块长大,比亲姐妹还亲。这会儿她心里头也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可一瞧见盛爸和吴妈那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模样,她就硬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在他们跟前强装没事人。
盛怀安和林湘仪到底是做阴阳两界人生意,看惯了生离死别,可到底是亲孙女走了,哪能不难过?老两口想着盛夏里从小在武韩乡长大,最爱这儿的山水,就把葬礼安排在了村里。乡亲们还记得那个成天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谁成想......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葬礼结束后,林湘仪担心自己的儿媳受不住倒下,拉着她到了自己的专门做法事的房间,:“书君啊,我知道你疼那丫头,我算过那丫头啊就是个短命的,咱家除了我那儿子外,都是做积德工作的,现在就连静姝那丫头都做了律师,只不过呢我和你爸做的“亡魂”在那边积攒了不少功德,那丫头在那边日子不会差的,你啊就安心教学,别把自己给弄病倒了。”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见到了那丫头了,果不其然吴书君在梦里见到了盛夏里,吴书君因为是教师职业的缘故,严厉惯了原想说些软话,可就是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盛夏里也知道吴书君是疼爱自己的,只是她疼爱自己的方式自己不喜欢,但血浓于水她离世了,吴书君肯定是难过极了。
盛夏里即使在梦里面对吴书君还是有些尴尬,但到底是自己的妈妈,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抱了抱吴书君:“妈妈,我在另外的世界过很好,你不用太难过,爷爷奶奶攒了很多功德值,功德值可以兑换成钱,我现在还有自己的别墅区呢,还有孟婆是美女姐姐人很好的,你和爸爸照顾好自己。”在梦里盛夏里跟喋喋不休跟吴书君说了许多话,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早已被泪水浸透,枕畔还躺着朵将开未开的曼珠沙华。
邵衡按照盛怀安给的地址,找到了盛晟樾做生意的店铺,盛怀安提前和盛晟樾打好了招呼,所以邵衡找到盛晟樾的时候,他并不稀奇,他搬了个红色塑料板凳给邵衡,盛晟樾 ? ? 到了一杯水给邵衡,:“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小夏妈妈这会儿还在给孩子们上课呢,等会下课后再过来。”
邵衡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冥婚,可到底是见家长,:“盛叔叔,你不用那么客气的,这是我给您和阿姨带的见面礼。”说着邵衡从礼品拿出了定制木雕茶盘,上面还刻有落款晟樾雅鉴,还有一份竹编容器的时令山珍礼盒礼盒,里面装满了松茸、羊肚菌山货都还沾着露水。
盛晟樾接过邵衡手中的礼盒,嘴上说邵衡不用那么客气,心里却是很高兴,那丫头看上的男人肯定样貌身段是不差的,只是人品他可得把把关,要是那丫头还在人世间就好了,冥婚再怎么操办也抵不过喜宴啊,想到这儿盛晟樾又有些难过。不一会儿叶静姝也从律师事务所赶了过来。
叶静姝的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腕间简约的金属表盘。分针划过罗马数字时,玻璃窗外的树影正好斜落在桌上。她将烫金名片推过桌面的光斑,邵衡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像她说话时的语气一样干净利落。
"邵先生。"她抬眼时,锁骨发在耳后晃出细碎的弧度,"那丫头未了顿了顿,盛夏里的意思我知道"钢笔在记事本上顿出一个小墨点。
邵衡忽然笑了,从西装内袋取出天鹅绒礼盒。黑玛瑙袖扣在绒布上泛着幽光,旁边躺着支钢笔笔尖的天平浮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笔帽顶端蹲着只滑稽的金属小鸡。
"见面礼。"他指尖点了点那只鸡,"按下去会咯咯叫。"钢笔突然被塞进叶静姝手里,冰凉的金属惊得她睫毛一颤。窗外传来放学的铃声,盛晟樾的身影在店门外晃了晃,正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
叶静姝毫不扭捏地接过礼物,指尖在包装盒上轻轻一敲:"谢了,挑礼物的眼光倒是不错。"她唇角微扬,眼底却透着疏离,"不过别指望我替你说好话。裴济的事,那丫头都跟你通过气了吧?"
邵衡下颌微点,叶静姝见状将矿泉水瓶往桌上一搁,玻璃碰撞声清脆:"行,省得我多费口舌。光凭你们空口白牙,别说解约,不被杨觉他们反咬就是万幸。"她忽然倾身向前,圆润的指甲在合同上点了点,"裴济才是突破口我知道这招不地道,但你们想抽身,这是最干净的解法。"
说着推过一叠文件,纸页在桌面上滑出飒响。"亲姐妹明算账就算那丫头也不例外,佣金细则都在这儿。"她拧开瓶盖抿了口水,喉间随着吞咽微微滚动。邵衡目光扫过条款,钢笔却在下一秒就龙飞凤舞地签了名夏夏的家人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叶静姝刚整理好合同文件,店铺地门被轻轻推开。吴书君夹着教案走了进来,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地落在起身相迎的静姝身上。
"吴妈下课了?"叶静姝快步上前接过教案本。年近五旬的语文教师今天穿着素净的V领短袖,发间银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常年浸润书海的气质让她透着斯文的气息。
坐在板凳上的邵衡立刻起身,熨烫妥帖的西装裤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吴阿姨好,我是邵衡。"他声音里带着晚辈特有的恭敬。
吴书君推了推黑框眼镜,目光如批改作文时般认真:"按理说..."她顿了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教案皮面,"我教书三十年,讲的都是唯物主义。可既然我爸妈都认可了你..."话音未落,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单膝触地蹲了下来。
邵衡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的物件在桌上排开:银行卡闪着冷光的棱角挨着存折暗红封皮,房产证与车钥匙并排而放。
"阿姨,"他喉结滚动,"我想娶她,阳世阴间都一样。"
0012 舆论战
吴书君突然转身走向店铺外,佯装整理教案。再回头时,看见年轻人正小心摆开几份礼物:珐琅书签在灯下流转着《兰亭集序》的纹样,润喉糖礼盒飘着淡淡罗汉果香,二十四节气糕点拼成四季轮回的图案。
"这孩子..."她想起清晨批改到的好作文,也是这样字字真心。
"哇!真的是邵衡的亲笔签名!"前排扎马尾的女生一把抓住同桌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后排几个平时上课总打瞌睡的女生此刻都挤到了讲台前,把吴书君围得水泄不通。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在后面踮着脚张望:"老师,视频能再放一遍吗?"
吴书君扶了扶眼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现在知道求老师了?上周的随堂测验还有人交白卷呢。"她故意把签名照在手里晃了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照片上,邵衡的笑脸闪闪发亮。
"老师我这次肯定考满分!"一个平时数学总在及格线徘徊的女生突然举手,惹得全班哄笑。
"行啊,那这张就留着等你了。"吴书君把照片收进教案夹,突然板起脸:"现在,把课本翻到第58页,今天我们讲三角函数。"
底下响起一片哀嚎,但翻开课本的声音比往常整齐多了。吴书君转身写板书时,听见后排传来压低声音的讨论:
"你说邵衡会不会来我们学校啊?"
"笨啊,没看视频里说让咱们听吴老师的话吗?他们肯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