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和何管家听见动静,齐刷刷跑了进来。没有点灯,满室黑暗。管他是人是鬼,云萝也学?着自家娘子的动作,抡着木棍照着那黑影一通乱打。只?有何管家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一道闪电转瞬即逝,云萝顿了顿,忽然停了动作,语气不?确定:“三爷?”
洛瑜手中?木棍正要?落下,“……?”
云萝也只?是闪电劈开的一刹那模糊瞧见了此'鬼'眼角有道疤,似乎跟三爷很?像……
黑暗中?,鸦雀无声。
何管家急忙掏出火折子点燃。
这下洛瑜看?清了,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唤出声:“夫君……”
祁凛彻淋了雨,浑身湿漉漉。这会儿被打花了脸,一道青一道紫,左脸颊高高肿起,少了往日里的凌厉冷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她。
他已经知道和离书是个误会,他说错了话,得罪了她,伤了她的心,他罪该万死,眼下听见这声亲昵的“夫君”,心头震颤,呆愣地回不?过神,她还愿意唤他夫君,是不?是意味着……
然而下一瞬她就亲口打破了他的幻想?。
“祁大?人”
他想?,她是有本事的,轻而易举就能教他的心情从?云端一瞬跌落至谷底。
“若是无事便赶紧走吧,莫要?妨碍我捉……”
她停顿片刻,视线从?他左手腕的长命缕上移开,冷声道:“莫要?妨碍我另攀高枝。”第58章 可怜兮兮 苦肉计她才不吃!……
祁凛彻如坠冰窟, 哑口?失言。
才过去几个时辰,她?就?将他曾说过的话?如数奉还,她?在赶他走, 她?不愿见他。他听得一清二楚。
她?方才揍人的力道?,明?显是气得不轻。
他真该死,他想, 自?己该说句什么?、或是该做些什么?来挽回, 否则自?己会永远失去她?, 堕入深渊或是地?狱这就?是他余生的下场。
“我……”
他想说我姑且也算棵高枝,但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颗心像是被红锈斑斑的刀刃反反复复切割凌迟,他的心一向是冷硬的, 此刻却已鲜血淋淋面目全非。
洛瑜避开他黏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他浑身湿透, 不必细想, 定是冒雨赶来。但她?心里攒着气,不想去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鬼没捉住,打?错了人。
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萝有些尴尬, 她?刚刚可没收住劲儿, 哐哐一顿打?,谁知这鬼, 不,这人是自?己的主子啊!她?偷偷把木棍往背后藏去,借着火折子的光, 飞快觑了眼三爷, 惨兮兮又摇尾乞怜的模样,她?心底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解气,谁让三爷不仅误会娘子, 还说那伤人的话?,该打?!
只有何管家不知其间细节,心道?完了完了,主子在庄子里挨一顿臭打?,这下该如何收场?他的管家位置可算是做到头儿了!爹娘!儿子说不定过几日就?能下去见你们了……
他这厢正悲悲戚戚,洛瑜却未优柔寡断,迅速吹熄火折子。
何管家瑟瑟发抖:“还还还……还捉啊?”
“当然!”
岂料不是所有事都十分赶巧没等来鬼,等来了天亮。
山雨方歇,朝露待日晞。熬了一宿,洛瑜让云萝和何管家自?去歇一会儿,那“鬼”白日里必定是不会来。
到了东院,祁凛彻像条尾巴似的赖在她?身后。昨夜她?紧着心神捉鬼,没心思?理会他,倒是何管家忙前忙后殷勤地?为他备热水沐浴。
她?进屋,在他即将跟着踏进来的前一刻说道?:“祁大人止步。”
接着嘭地?一声?把门重重阖上?,将人关在门外,最后一眼扫到他仍穿着昨日那身还未干透的湿衣裳。
……
峿清庄山环水抱,紧邻太朗山,背靠峿清湖,水光山色,亭轩花树,尽收眼帘。
雨过天晴,正是酉初时分,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波光粼粼,云萝在舟前轻轻摇橹,欸乃有声?。
山峦奇秀,薄雾飘浮。沿湖垂柳婀娜,花桃如霞;湖中?红白莲花含苞待放,清芬袭人;湖岸叠石参差,错落有致。
洛瑜侧躺在扁舟上?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耳边听着泠泠水声?,阖上?眼补眠需得养足精神,今个夜里还要捉鬼呢!
在东院的屋子里睡得并不安稳。祁凛彻撕碎和离书?的画面在她?脑中?浮现,像放慢了动作似的,他的手在颤抖,眼眶也急红了,语速同样一字一顿,最后剩下那一句“休想!”,反反复复,回荡耳畔。
她?转辗难寐,几番惊醒,索性来峿清湖泛舟。
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像是一头暴躁怒极的猎豹,不容许有人侵占其地?盘。实话?说来,她?当时还是有一丝害怕的。
哪怕当初在湖州她?半夜去寻厨娘一家时,他也不曾像前日那般生那么?大的怒火……
思?绪迷迷糊糊间,身子轻轻一晃,舟头倏地?一沉。
她?立即睁眼,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
“云萝?”
舟头无人,只剩木橹微摆,她?心下一紧,急忙探首,远远望见一个魁伟的人影像拎一只小鸡似的把云萝扔在了湖岸边,云萝正焦急跺脚,朝她?用力挥手,似乎喊了句什么?,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但见那抹人影折身而返,不过几息的功夫,稳稳落在舟头。正是祁凛彻。
“……”她?眼角一抽,立即偏过头,重新回到舟内。
无人摇橹,扁舟悠悠晃晃横在湖中?央。
祁凛彻矮身蹲着,目光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她?回视过去:“祁大人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