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该是我的。”祁淮礼微微笑着回?道。第46章 口与心违 他为之俯首的不是神佛,是她……

已是四更天, 热闹喧腾声渐歇,炮竹烟火时断时续。

困意袭来,洛瑜迷蒙地?打了个哈欠, 眼角沁出两滴泪。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替她拭了去,浓密纤长的羽睫跟着一颤一颤。

“怎么不?睡。”

回了熙止院,祁凛彻本是径直抱着她往内室走, 她却摇头止住他的动作?说?等等, 他只得先把?她抱坐在?暖榻上。

洛瑜揉揉眼睛, 声音温软:“先不?睡,夫君你稍等我一会儿。”

她从他怀中下来,往里?间走去。祁凛彻耳力极佳,听到里?头传来木盒相碰的窸窣声。过了片刻, 见她双手反剪在?身后, 笑意盈盈地?走近, 站在?他面前说?道:“夫君新禧。元日伊始,祝愿夫君身康体健又平安、仕途扶摇且直上!所?望皆如愿,所?行皆泰来。”

一面说?着, 一面把?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 纤柔的手心上横着一个半尺来长的檀木盒。

祁凛彻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她含着笑示意他打开。

他接过来, 檀木盒不?重,很轻,但平素拿惯了刀剑的手却忽而有些抖。

小心翼翼打开盒盖, 只见绫绸上躺着一枚绣了祥云纹的平安符。

“你……”祁凛彻难掩讶然。

洛瑜在?他旁侧坐下, 失笑道:“怎么了?夫君瞧着很是惊讶。”她扬扬下颌,眸中闪过一丝灵动的狡黠:“这招乃出其不?意。先前给各房都送了在?湖州买的礼物,却唯独没有你的, 夫君是不?是以为我把?你给忘了?”

祁凛彻默然地?看她一眼。

“没有哦。”她指着平安符,柔声说?道:“这枚平安符是特地?去湖州的灵觉寺求的,络子是我亲手打的。夫君常在?外办差,唯愿夫君诸事平安、逢凶化吉。”

平安符胜似千钧重,他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红色的平安络。

那日落空的失望瞬时被一种无可言状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心口滚烫。

祁凛彻放下檀木盒,搂她入怀,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我竟不?知?,你何时还去了寺庙。”

在?湖州之?时,他命荀青暗中保护,自然对她的行踪是知?晓的。

“是我让荀青先瞒着你的。”

洛瑜道,“据闻灵觉寺建成已逾千年?,有数百位得道高僧坐化成佛,香火旺盛绵延,凡许愿都很是灵验,甚至有外地?香客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我知?夫君素不?偏信鬼神佛道之?说?,但……”她仰脸看他,漾着笑意,“上回夫君可是说?过,信之?也无妨的,如此这平安符定能保佑夫君如意顺遂。”

“嗯。”

比之?祈祷神佛保佑,从前的他更笃信事在?人为。如今妻子特意给他求了一枚平安符,好像打破了那层结界,他甘愿成为芸芸众香客里?的一名虔诚信徒。

又或许他为之?俯首的不?是神佛,是她而已。

祁凛彻揽着她腰的手圈紧了些,头埋在?她雪白的颈窝里?,鼻尖闻着熟悉的栀子香,淡淡的,却顷刻抚平了闷堵在?他心头的不?快。

诚然,刚刚投壶之?时,兄长的那番话无可避免地?化为了一根刺,猛地?朝他心脏扎来。他的心肠并不?算柔软,二十三年?也早已习惯无亲人关心,因而很多事在?他看来都可以无所?谓处之?。正如不?信神佛一般,他也从不?认什么先来后到之?理?。

他早听出兄长的弦外之?音,那句“原本就?该是我的”,并非指她买的礼物,而是她这个人。

若非天子早前赐婚兄长和方敏如,与洛瑜的婚事绝落不?到他祁凛彻的头上……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洛瑜颈侧,很痒,但她没有躲开,只是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他自回院里?后,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虽不?明显,但与他相处日久,这丝变化还是教洛瑜敏锐地?察觉到了。

联想到那会儿梁氏紧忙奔来抱走五郎,无需细想也能看出,梁氏不?愿五郎与祁凛彻待在?一处玩儿。洛瑜在?心里?叹口气,泛起一丝心疼,她腾出一只手来绕到他身后,轻缓地?顺着他的背。

还没顺两下,她骤然痛嘶一声,颈间似被他咬了口,他的唇瓣紧贴在?她纤薄的肌肤上,粗重的呼吸快要将她整个人蒸熟了。

耳边只听他哑声道:“你是我的。”

洛瑜:“……”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她刚要开口问是何意,细细密密的吻就?沿着颈窝、耳廓、脸颊,一路缠了上来,攫住她的唇,叩开她的牙关。

洛瑜残存的那丁点?儿困意,最?后悉数消散在他强势却又温柔的亲吻里?。

……

冬雪除岁,爆竹迎春。

卫老夫人往常虽免了各房的问安,但每逢元日这天,各房都会雷打不?动地?过去明善堂请安。

昨儿夜里?闹腾到很晚,因着惦记请安一事儿,洛瑜睡得浅,早早便醒了,一摸身侧,无人。云萝进来服侍她梳洗,喜气洋洋地?说?了几句吉祥话,接着卖了个关子:“娘子一会儿去了外头,自然就?知?晓三爷去了何处。”

洛瑜愈加好奇。他昨夜要得凶,竟还有精神劲儿一大早就?出门?

云萝利落地?给她簪发,忽然咦了声,说昨儿戴的那支栀子簪不见了,洛瑜以为是祁凛彻抱她回院里?时,替她摘了下来,遂也没放在?心上,让云萝换另一支簪便是。

收拾停当后,绕过屏风朝外走。院里的下人换上了整齐又喜庆的新衣,见她出来,皆行礼一迭声道“三夫人新禧”“三夫人吉祥”,她颔首笑着一一应了,让云萝给众人发赏钱。

视线往院外一扫,一瞬明了云萝将才那句话是何意。

地?上积雪薄了两层,而通向书房的那条路旁,相隔几步便堆着一个雪人,起先是小小的一个雪团子,越往后,雪人越大。

有眼色的下人忙出来说?道:“三夫人,这是三爷今儿个一早起来堆的雪人,三爷不?让奴婢们?帮忙,说?要亲手给您堆呢……”

洛瑜欣喜又震惊,脚下已不?由自主地?沿着这道“雪路”走了过去。雪人头戴红绒帽,眼睛大大的,装饰倒像她平日里?的穿着,然而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模样?,倒更像祁凛彻。她不?禁看乐了,然而眼眶却模糊了。

她眨眨眼,颊上淌过两行湿痕。

书房前的那棵桂树下,堆着一个足有半人多高的雪人。然而她却顾不?上再仔细看了,最?后几步路是匆匆跑过去的,伴随着擂鼓般咚咚的心跳声。

“夫君”

她急切地?一把?推开书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