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醉愣了愣,垂眸去看,却见是一柄通体铁黑的剑,实在是平平无奇了些。
“嘿你这剑,怎么还耍无赖起来了?”易醉也不急,蹲身去看,再试着松手,竟然又失败了。
易醉:“……”
少年不服输,顶了顶后槽牙,灌灵气入手,再试,再败。
一来二去,不知何时,他周身那些剑意剑风竟然都倏然消失,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与面前铁黑的这柄剑面面相觑。
……
这边虞寺寻剑,易醉拔手。
那边虞兮枝却还在盯着自己与谢君知交握的手。
谢君知这番话说得实在是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让她好似松了这手,顷刻便会入诡谲杀局,腥风血雨,死路一条。
翻译成更直白一些的话,大约是说,谁松谁白痴。
虞兮枝必不能做白痴,然而既然注意到了这份交握,接下来的路上,便自然很难变得和之前一样泰然处之。
人体所有的器官都是如此。
若是无恙之时,平素里,其实甚至会觉得身体各处并不存在,然而一旦在意起来,正如她之前被谢君知轻刮一下的鼻头,又如此刻与对方温和手心交叠的手,都变得极有存在感。
既然难以忽略这份存在感,虞兮枝的神识探出时,便自然而然不如之前用心。
“你的心好像有点乱。”走在她前面的谢君知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虞兮枝:“……”
这问题就很难答。
难道她要说她在想为什么自己的耳尖鼻尖手指都这么烫吗?
好在谢君知语气淡淡,神色更是淡淡,这样问,好似并非要得到答案,更像是某种要她收心的提醒,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
虞兮枝悄悄松了口气,到底努力让自己再认真了些。
剑冢似是没有尽头,剑山剑风剑意浩浩荡荡,虞兮枝的神识穿梭其中,越过丘陵,再顺着峭壁石崖而上,旋即再俯冲而下。
她见剑,剑也见她。
剑山如海,谢君知便从海中硬是走出一条路。路太长,似是没有尽头,可牵着她的人既然不松开手,这一路便总有人左右。
直到谢君知终于停下脚步,再侧脸看向自己牵着的少女。
少女目光微愣地看着前方,她的神识被一柄剑牢牢拴住,她觉得那剑的气息有些熟悉,有些陌生,虽然目之所及并不能见,却好似已经有了些眼熟的感觉。
“那是我的剑吗?”她喃喃道。
“是你的剑。”谢君知颔首。
“那……我去取它。”虞兮枝心神被剑意冲刷,却还记得自己身侧的人,于是她颇为艰难地从那个方向收回目光,再对上谢君知看着她的双眼:“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个问题不该你问我,而要由你自己选。”谢君知笑意微深:“你若是要自己去,便松开我,若是要和我一起去,便不松开。”
虞兮枝于是歪头想了想。
“可我怕迷路,怕不知如何出剑冢,也怕会遇见一些凶灵剑魂,我不松开。”
第82章 “剑呢?”
“我不松手。”
少女说这话时, 还看着他 ,说完却又移开了目光,“啊”了一声:“是这个方向。”
“你选好了吗?”她要举步, 谢君知却突然道。
虞兮枝以为他在说剑:“仔细感觉的话,好似并非是我选了它, 而是它选了我,引我前去相看, 总要双向选择,才能最终确定吧?”
顿了顿,她又不甚确定地问道:“一般来说, 是这个过程吗?”
谢君知耐心道:“所有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 但只要你想,自然其实怎样都可以。”
虞兮枝心道,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便也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缠绕着虞兮枝神识的那缕剑意很有耐心,它虽然在呼唤虞兮枝, 却并没有催促,似是温柔又笃定般等着她来。
之前一路, 都是谢君知牵着虞兮枝的手走在前面, 但此刻, 既然剑意牵引的是她,便变成了她走在前面。
少女走的不快,半途还会微顿脚步,再辨别一下方向。
白衣少年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她头上的小树枝, 再看她垂顺的黑色长发,眼底便带了细碎的笑意。
只是他眼中带笑意, 周身却始终冷冽,若是虞兮枝此时回头,再仔细去感知,便会发现,剑冢的剑风并不如自己感知的温柔。
如果说,割裂在她身上的剑风如雨,那么在谢君知身上的便如刀。
刀锋利可见血,然而却又好似忌惮着什么,这份忌惮中,有些剑意暴烈虐极,却也有些叹气深深,悄然去拦那些暴戾之意。
谢君知的神识剑意压着那些剑意,几乎无时无刻不与那些剑意缠杀搏斗,他当然能感受到那些剑意的态度不同,可他却对这些叹息态度视若无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绝对姿态,将所有剑意一视同仁地绝对镇压了下去!
又哪里是刚才与虞兮枝友好打招呼的样子。
虞兮枝对自己身后近乎腥风血雨的剑意交缠一无所觉,握着她的手依然温柔而坚定,走在她身后的步伐依然信步闲庭,少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似是不愿再去看这世间。
剑意渐浓,虞兮枝走过峭壁,顿了顿,又折回,再顺着峭壁一侧陡峭的路蜿蜒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