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他很强大，他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事后明白到自己的使命，保家卫国，扶弱济世。不能归家，不能怜妻，终究是他对不起你，即使他将爱意一意孤行的进行到底，你们的结合也是错误的，所以他选择放手。”

“父亲曾问过我，要不要回到你的身边，我拒绝了。因为我感受着他的疼爱长大，是他带着我爬上那棵大树，最后又背下了我，我会继承他的一切，继续为家国大义尽我所能。”

霍明赫看着生母，眼神冷漠，说道：“而你，我会带着幼时无数次病痛而渴望你的记忆，从此忘记你的一切。你是我霍明赫的生母，仅此而已。”

小时霍明赫觉得生母尊贵典雅，高高在上，唯恐哪里惹她不快，怕自己比她娇养的猫猫狗狗还要不如，可现在一看，她只是一个瘦弱又愚蠢的人。

霍明赫说完他想要说的话，转身离去，傅琳琅从正座上弯下背脊，在那一刻，她露出了符合她年龄的疲态，像一具散架的木头娃娃。

她最终一声都没有呼唤儿子，而霍明赫那句母亲也早就给了别人。

香气被紧闭的大门隔断，从缝隙中勉强漏出那丝丝缕缕，但无法沾染在任何人身上。

“母亲，后面就拜托您了。”霍明赫在陈大夫人面前垂下眼睫。

“能帮上你的忙就好。”陈大夫人的手抚过霍明赫的耳后，她微微哽咽道，“你不跟我一起回京城吗？你还要去哪里呢？你的伤都好了吗？”

“叛军势力大都已经落马，但还有沙匪未清，儿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霍明赫握住陈大夫人的手，微微笑道，“但您放心，我记挂您，记挂着大将军和陛下，我是个有牵绊的人，我不会只奔跑不回头。”

眼看陈大夫人这样的人物都为霍明赫心疼的眼眶通红，宋灵均看着她，说道：“当初王爷将霍明赫托付给您，便是知道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近卫中的阿归，他的名字，是您取的，对吧？”

陈大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宋灵均，宋灵均笑道：“勇，闯、顺，对常年在外的他都带有很好的寓意，而您只希望他平安归来。我娘说了，做母亲到最后，便只有这个心愿了。”

在宋灵均的解释中，霍明赫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他眼眶湿润，明知陈大夫人待他如亲子，可这么多年来依旧让她担心了。

他是不幸而又是幸运的。

霍明赫双膝跪下，朝陈大夫人深深磕了个头。

在艳阳高照的返程路上，霍明赫对马上的宋灵均说：“灵均，我要开启一段新的路程，我们总是很快迎来分别。”

“你我分别，从来都不像是分别。”宋灵均垂头看着霍明赫，她的长发在风中放肆飞扬，“我一直想问你，你从前寄给我的信件，为什么都会有九里香的香气？”

“因为我不想让你忘记我。”霍明赫坦荡道，却在下一秒生了几分符合他性情的腼腆，“灵均，我与你相识于幼时，我相信你会有宽广精彩无比的人生，而我只会是匆匆过客，这是我的私心。九里香花香浓郁，隔着很远都能嗅到这股香气，我希望你能记得我。”

那股香气带着时间与距离，的确是让宋灵均嗅到了。

宋灵均仰起头来，任风扑在脸上，她带着笑意道：“只是记得你？”

“我希望未来能得到更多，但前提是，你足够快乐。”

能对她这样的霍明赫并不是家人，但宋灵均愿意对他倾注温柔和支持，她朝霍明赫伸出手，笑道：“霍明赫，你我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要继续，我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以后我会带着九里香，而你便带着我的这份心意，自此在沙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没有比这更好的祝福了。

霍明赫被阳光迷了眼睛，他握住宋灵均的手，仿佛嗅到了远处飘来的九里香花香，在那一瞬间，同样笑容满面。

第123章 “灵均，跟爹娘出去玩吧！”（全文完）

入冬时节，在第一场大雪来临之前，马家搬离了霍府，入住了新的宅院。

马毅也终于得假，从京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虽然大家写信给他时，为了不让他担心，都很默契的忽略了宋灵均当时病重的情况，但马毅是什么人，是马家里除了庄娘子之外，唯一能靠着长兄威势压制宋灵均的人。

他在那一封封的信件中嗅到了些许不对劲，在京城中听到了来自端州危险的风声，即便家人告知家中安全，家人平安，但他心里依旧存了不安和疑窦，终日惶惶不安，他的上官同样是背井离乡来到京城的，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因此特地允了他的请求。

面对大儿子的回家，马大余和庄娘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大儿子连行李都没有放好，端坐在大厅正座上，他身影高大，眉眼沉沉，一脸山雨欲来的大爆发，要是爹娘口中没有把实话说全，将他这个大儿子排除在外的话，他可是要生气的。

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是最可怕的。

马大余和庄娘子面对这样的大儿子十分乖巧，乖巧到直接把小女儿推上去，让她自己去面对，他们夫妻俩十分默契的仰天吹口哨，开始视而不见。

宋灵均看着这装傻充愣的夫妻俩，瞪大双眼，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道：“.......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小宝贝了？”

夫妻俩如胶似漆是好事，但怎么还把她这个小宝贝排除在外了呢？！

马大余和庄娘子朝她身后疯狂使眼色：“主要是你后面那个大宝贝不好对付啊......”

宋灵均回头，果然就见自己大哥越发高大的身影沉沉压过来，她一抽嘴角，这大半年不见......大哥已经比爹还要高了，到底也是当京官的人，气势也开始咄咄逼人起来，估计撒娇耍赖也是行不通了。

“灵均，一定是你出过事。”马毅看着开始心虚的妹妹，虽然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好像还长高了一点，但他很肯定，就是妹妹出过事才能让家人这般三缄其口，“告诉大哥，你的病是不是变严重了？”

没有人能扳倒自己聪慧的妹妹，除了她弱不禁风的身体。

宋灵均看着马毅立刻通红的眼眶，哎哟她大哥要是哭了这事情就大条了，连忙拉着他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马毅是她大哥，同样是她重要的家人，自然得告知他全部。

马毅只恨自己当时没有陪伴在妹妹身旁，最后听妹妹说白夫人保证她自此能健健康康之后，他低头抹了抹眼眶，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拿出一枚平安符来，说道：“这是大哥在京城戒台寺为了你求来的保佑身体健康的平安符，灵均......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马毅身为长兄，他自小就有弟妹跟在后头寻求他的保护，他这个大哥几乎是半个父母，当初宋灵均跟随二娘到来时，他做好了再一次承担大哥重担的准备，但宋灵均却一把掀开这个重担，带着他一起跑在前面。

有时候甚至是他在跟妹妹寻求帮助，而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居然没有在妹妹身边陪伴她，为她祈祷，马毅后悔的直掉眼泪。

宋灵均将平安符放进怀里，看着她大哥只笑：“我听爹说了，等期限一到，大哥会争取回到端州来任职，我等着这一天呢，你得当个厉害的高官，以后你妹再嚣张又如何，有你这个大哥罩着呢。”

马毅便又笑了，狠狠揉了把妹妹的头发。

大儿子回来，一家人就此团聚，自然喜不自胜，还带来了一件更加喜上加喜的事。

马四顺和肖家姑娘的婚事成了。

这事说起来有些仓促，肖家在此次叛乱中同样受损不轻，情急之中只来得及带着家中老少妇孺前往村中躲避战乱，肖母在这期间旧疾复发，正一筹莫展之际，马四顺一路打听着消息，带着大夫赶到了。

他是在妹妹安稳，家中一切安好后出门寻找肖家的，不仅如此，还在肖家回城之前帮忙打理好了肖家宅院，那些被烧焦被掠夺过的痕迹他都尽量补全完整，还在肖家姑娘屋门前放了一盆还未正式开花的蝴蝶兰。

他说蝴蝶兰是在冬日也能盛放的花，意味着天气再冷，只要有盼头，以后也都是好日子，以此来鼓励差点失去母亲的肖姑娘。

肖姑娘不害羞了也不跑走了，在马四顺面前只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