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恭恭敬敬的问好声中,纪云成故作熟稔的声音在其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其他人只敢私下底叫叫,而这人却明摆着将这样不正经的亲昵称呼叫出,生怕自己不突出般。
又是那样的关系……
陆承嗣只看着纪云成脸上得意的笑容,并未动怒,心里也只是有点好笑。
“宿主,他、他就是故意想激怒你。”
“我知道。”
“他会改的。”
而在殿前,剑修眼神微凝,在逐渐僵持的气氛中,纪云成嘴角的笑容越发真心实意,正等着对方生气,但对方竟是只平静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开口,只转身唤出似华。
长剑冷光冽冽,正如它的主人般,而少年亦如剑,只在衣袍微动之时便立于其上,他目光冷淡,似乎世间诸事毫不入眼,但却一如既往的在临行之刻,说出那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
“妖魔横行,修仙者职责理应铲妖除魔,我会与暗中监察,诸位行路。”
其中有好些弟子早年间便听过,但此刻依然一个个精神一振,目露崇拜的看着剑上风姿卓绝的少年剑修。
“是!!”
在得到回应之后,剑修轻轻颔首,便迅速化作一阵流光,直冲着东方际白处而去。
而剩下的修士大多为筑基炼气为主,对御剑此道只是初窥门径,并不能如此般得心应手,但也收拾了纷纷准备下山离开。
纪云成再次被无视了个彻底,他的手张在半空,陆承嗣不搭他的话,其他人也懒得去和这样讨人嫌的家伙交集。
一下子他的身边空空,而被落在最后的青年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仰头看着天际升起的日头,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未减,眼底却称不上半点温度。
在脱离了华清宗范围的之刻,一道神识便悄然跟上了此前剑修的踪迹。
纪云成想要不被发现自然有千百种方法,但是他就是那样不远不近的跟在对方身后,边分心看着陆承嗣,边不紧不慢的跟在大部队身后。
陆承嗣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根尾巴,他的行动轨迹极为简洁,甚至到了任务定下的地方也未曾进去,只在一旁的破庙安静的打坐。
少年闭着眼睛,似乎毫不在意周围情况如何,他一身肃然剑意浑然天成,但却与这满是灰尘的破庙却恰到好处的相契合在一起。
这样安静和谐的场景落在纪云成眼中,却只让他浑身不舒畅。
分明不是什么干净人。
纪云成笑了笑,他看着面前的华清宗弟子,连带着旧事都有些想的清晰。
他是从深渊爬上来的脏东西,那害了他的对方可也不尽的是个干净人。
纪云成稍稍放出些许自己的气息,以图伪造成普通妖魔的痕迹。
快速的窸窣声自破庙后方的阴影划过,而随即寒光瞬至,准确的刺入方才纪云成路过的地方,似华尚在地上,剑身轻轻争鸣而起,最终挑起一捧尘土浮在其主面前。
而跪坐在地的少年则是终于轻轻的睁开眼睛,他长睫微垂,冷漠的看着剑尖上带着微微煞气的土屑。
逃了?
他的目光终于动了,走至此前剑落之处,而此刻纪云成的神魂早已收敛气息,与少年擦肩而过,径直到了后面的赵府。
赵府的牌匾在光下有些暗沉,而其府中之人面色皆蜡黄不已,精神不济。
因为是低阶弟子的任务,作恶的只不过是只吸食人精气的低等妖魔,占据了个赵小姐的身体,此刻惊恐见有阵极为慑人的威压闯入自己闺房,顾不得许多,只慌乱的跪倒在地。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只是借此栖身,如若打扰前辈清净,我立刻离开此地。”
纪云成眼瞧着这低阶妖魔,面妖最擅伪人形,但也仅是如此。
“你怕是离不开了,这十里内有个来杀你,修为不高,不过炼虚。”
那妖魔一听炼虚期剑修只在十里之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它几乎就想舍下这身子逃了,却只看赵府外密密麻麻的布上了锁妖阵,叫它求生无门,只得再次朝着纪云成模糊的分神下跪道:“前辈特意来此,定然有事,只要我必然替前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求前辈为指条活命的路。”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过,聪明人活想的多,死的快。
纪老鬼笑了笑,装模作样的嘶哑开口。
“一百里外,有队炼气筑基的弟子,你揪着最后面那个穿玄衣的,把他的脑袋给我,我救你也未尝不可。”
“这……”
妖魔眼珠子转了转,在赵小姐那张娇美的面容上突兀可怖,它就是再不通气,也知道玄衣的华清弟子可是亲传,它怎么可能打得过?
“只是个炼气,不过……是真霄的弟子。”
赵小姐原本在听见炼气时微缓的脸色,在真霄两个字出来之时,顿时惨白像个纸人。它这次跪的真心实意,只是刚准备继续求饶,却突然感受到身上被打了一道法术。
它摸了摸身上的皮囊,除了在身体澎湃的魔气,甚至惊疑的发现自己就连最后那点外溢妖魔气都彻底消失无踪。现在就算是那传闻中的真霄道人过来,大抵也是没法发现它是真是假。
有救了!
而空气中至余下那前辈离去的大笑声。
与此同时,历练的一行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对于初步掌握御剑飞行的弟子们,一路上停停顿顿的跋涉也不算是件容易的事情。十几个歪歪扭扭在空中飞着的身影中,那个玄衣青年依然落在最后面,脸上的表情似乎对驾驭飞剑极为吃力,眉心的红痕在他的动作间颜色更为深邃。
直到夜晚时分才众人堪堪到了任务地点。
而赵宅门口,只站着个背着剑的少年郎君,他衣衫道服不谓不朴实无华,就连似华也被长灰布条结实捆住,在少年束起的发丝之下像是根长条棍子,但那张面孔却依然打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