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带他走,答应我,不要报仇。”

可是怎么可能啊,你知道的,我总是没有那么听你的话。

第50章 后事

尽管陈尘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向周辞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可周辞还是在犹豫,他已经确定了刘哲是爱陈尘的,不然也不会对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眷恋。可他却仍不知道经历了这种种一切后,刘哲是否还愿意和陈尘有所牵扯。

多年相伴的情谊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虚幻的泡影,周辞自认是刘哲最好的朋友,却在真正需要他替他做个抉择时陷入了两难。

好几天了,装着陈尘和刘哲的骨灰的两个瓷罐还并排摆放在博物架上,周辞时不时就会盯着它们发呆,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黯然,丁辛夷知道,尽管周辞不曾言说,但他还是将刘哲的死归咎到了自已身上,他在怪自已,怪自已没有早点看清刘哲对陈尘那样深的爱意,怪自已没有能救得下他。

丁辛夷将外套搭在周辞身上,沉着脸不发一言地将他冰一样凉的手握进了手里。

周辞身体抖了下,无焦距的视线慢慢聚拢,感受到身上带着丁辛夷体温的衣服,才醒过神,察觉到自已的身体已经冻到没有知觉了。

十月末,深秋的萧瑟已经渐渐开始席卷港城这座城市了。

“你看,不过才几天,树上的花竟就全落了。”

两只手被丁辛夷的大掌包裹着,周辞体温逐渐回暖,他抬头看着面前只剩下光秃秃枝杈的洋紫荆,不知是在说树,还是在说人。

丁辛夷仍旧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他专注地盯着握在自已手心里的周辞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冻到泛红的手指,动作柔和到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宝贝。

“辛夷,”周辞长长叹了一口气,苍白的嘴唇微颤,带出了一声绵长的低诉,“对不起。”

周辞看着垂首站在自已眼前,沉默不语的丁辛夷,从他手中抽出自已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对不起。”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周辞的指尖上,他感觉到自已的心好似也被烫了下,说不出的苦涩和炙痛。

“对不起。”拇指轻柔地将丁辛夷眼下的湿润拂去,曾能舌战群儒的小周处如今面对自已的爱人时,嘴笨到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外,再想不到任何一个别的词去表达自已此刻对他的心疼。

丁辛夷突然拽着周辞的胳膊将人拽进了怀里,紧紧箍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阿辞,”丁辛夷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也好似有些哑,“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你。”

周辞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霎时凝滞,他双眼怔怔地的,不过转瞬便红了眼眶。

“不会的,”周辞双臂紧紧抱住丁辛夷的腰,再次坚定地重复,“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听了丁辛夷的建议,在一个晴好的日子里,周辞将陈尘的骨灰埋在了别墅院子里那棵洋紫荆树下,而将刘哲的骨灰在二楼阳台随风撒了出去。

这座别墅,包括院子里的洋紫荆,现在都已经是刘哲送给陈尘的东西了,周辞让这里成为刘哲新的起点。

至于归属,这辈子刘哲始终困在他和陈尘之间挣扎着,痛苦着,连一句喜欢都不敢大大方方地说出口,如今,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可周辞还是想让他自已选,离开或留下,他都交给刘哲自已选。

骨灰撒出去那一刻,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洋紫荆,赤裸的枝桠剧烈抖动着,簌簌作响,既像是悲切的呜咽,又像是挽留的哀求。

而下一秒,高扬到半空里的骨灰随着风飞向了那棵洋紫荆树,如一场漫天的泛着光芒的细碎雪粒,洋洋洒洒地落到了大地上,回应着独属于它的期待。

周辞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怔愣的脸上表情一松,露出个欣慰的笑。

“阿哲,你一定要幸福。”

处理完刘哲的身后事,周辞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开始处理这些天积压在手里的事。刘家那边,刘哲父母当年为了能在港城站稳脚跟,没少做行贿的事,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能让他们牢底坐穿的证据,丁辛夷已经让秦彬替他处理好了,如今需要他操心的,仍旧是土地拍卖的事。

“明天就要开始竞拍了,陈陌言那边估计没可能了,我们的人去到疗养院时那里已经没人了,就把还剩的东西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都在这里了。”

秦彬说完,拍了拍手底下一个纸箱子,补充道,“不过我都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

周辞和丁辛夷走上前,纸箱里东西规整地摆放着,一侧是纸质类的文件,另一侧则是些杂七杂八的,大到桌面摆件,小到签字笔,什么都有,两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一个看起了文件,一个则检查起了那一堆杂物,分工极其明确。

十几分钟后,两人放下手上的最后一个东西,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嘴角同时上扬,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的秦彬一愣一愣的。

“说吧,你发现什么了?”周辞冲丁辛夷挑了下眉,率先开口问向他。

“你看这个。”丁辛夷拿起一个卷轴样的东西展开,是一套棋谱。

周辞接过,大略扫了一眼,他不懂棋,但也从中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好奇地看向丁辛夷。

和周辞不同,丁辛夷从小就跟着丁老爷子学棋,虽不够精进,可也算是拿得出手,刚刚一看到这副棋谱就觉得不凡,待细细看下来,更是大为震撼,不仅仅是因其难得,更因为莫名的熟悉感,棋谱里的路数,尤其是定式和布局,和上官佑的棋风像极了。

“有没有可能只是用的棋谱相似?”

丁辛夷闻言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周辞一愣,随即低下头又仔细查看了下手上的棋谱,片刻后,脸上露出抹了然的笑。

一旁的秦彬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满脸懵逼,“不是,领导,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小情侣间才能看得懂的哑谜?拜托你们稍微照顾一下我这个电灯泡。”

丁辛夷瞥了他一眼,嫌弃地收回了视线,周辞失笑,将手里的棋谱递给秦彬,解释道:“这是缂丝,以前是御用的。一般人可用不起。”

“噢,”秦彬懂了,点了点头,“那这就是说上官主席和那家疗养院有关系了?”

“不一定,”丁辛夷正了正神色,“或许是教他下棋那个人,亦或是这套棋谱真的不止一册也说不准。”

秦彬一听这话,一张脸立马变的苦哈哈。

丁辛夷凉飕飕觑了他一眼,“所以,你还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去查。”

等到秦彬离开后,周辞看着拧眉深思的丁辛夷,有些无奈道:“你也知道像这种棋谱一般都是孤本,为什么还要秦彬去查,你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丁辛夷露出抹苦笑,“我就是突然有些害怕这些事再和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周辞握住丁辛夷的手,没说话,就那么紧紧地牵着他。他知道,哪怕丁辛夷平时总是和上官佑不对付,可在心里,他仍是将他当朋友的。

“好了,我没事,”丁辛夷笑着宽慰周辞,“你那边呢?发现了什么?”

知道丁辛夷不想让自已担心,周辞顺着他的意转移了话题,“疗养院的药品进货清单。”说完,他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丁辛夷,“我怀疑疗养院里不止藏了陈陌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