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王爷,您受伤了!”

虽然这喊声有些飘忽,可燕寒还是听明白了,他不由得大惊失色――不仅是惊讶自己的耳朵忽又恢复了些听力,更惊讶巴图达赖今次竟为了他受了伤!

也不知三王爷伤在何处,严不严重?揽着巴图达赖的腰,燕寒只觉得掌间有些湿漉,意识到这可能是流出的血液,他浑身僵硬,不敢妄动一下,唯恐碰伤了巴图达赖。

又骑行了一阵儿,燕寒只觉得手里的触感更加湿泞了,他战战兢兢仰头再去看巴图达赖,发觉他的嘴唇都失了血色,忍不住呼道:“王爷,您的伤!”

“无妨。”巴图达赖面不改色,声音无比清晰,却听得燕寒心如刀绞。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渐白,众人终于甩开追兵抵达了雅丹城。刚闭了城门,将燕寒放下,巴图达赖便不顾伤势,点数了残存的兵马,做了一番部署,才由着苏赫扶下马来。此时燕寒才看到他的背后插着箭矢,殷红一片,鲜血都把后襟给沁湿了。

第四十五章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渐白,众人终于甩开追兵抵达了雅丹城。刚闭了城门,将燕寒放下,巴图达赖便不顾伤势,点数了残存的兵马,做了一番部署,才由着苏赫扶下马来。此时燕寒才看到他的背后插着箭矢,殷红一片,鲜血都把后襟给沁湿了。

燕寒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间的腥红刺得他一阵目眩,此时又听闻苏赫在大声唤巫医过来,他抬起来,看到巴图达赖正由苏赫与穆泰搀扶着入了最近的一个帐房,燕寒踌躇了一下也跟了进去,一撩开门帘就看道巴图达赖那血肉模糊的背脊――

听巫医说,三王爷的背上受了箭伤和烧伤,一路上被风吹得血液凝结,衣裳和皮肉都粘在了一起,得一点点剪开才能医治,燕寒听的心惊肉跳,很想夺门而逃,脚下却重得挪不动半步。他呆呆地立了半晌,眼睁睁地着巫医在巴图达赖背上麻利地动作,虽然没有听到他发出半点儿痛苦的呻吟,可是燕寒的眼圈红了。直到巫医处理好创口,巴图达赖转过那张苍白地有些吓人的面孔,燕寒便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他开始恨起自己来――若不是自己那么没用,三王爷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看燕寒哭得伤心,巴图达赖拧紧了眉。他有些吃力地抬起一只胳膊,驱走了从人,只留下燕寒一人。燕寒一边哽咽着,一边跪下膝行至榻前,见状,巴图达赖不由分说赏了他一记掌掴。

“谁允你哭了。”他这般喝道,被这么一打燕寒只觉得耳畔一阵清明,数月来他还从未听得如此真切过,一时也忘了抽咽,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巴图达赖。

看到燕寒的反应,巴图达赖也愣了一下,旋即舒展了眉头,缓和了声音道:“你又听得到了?”

燕寒颔首,巴图达赖瞧见他的嘴角渗出一点血丝,想必是方才力道有些大了,轻叹了一口气,帮他揩了去,道:“记着,男人不能哭。”

燕寒痴痴地点了点头,脸孔涨得通红,只觉得在三王爷面前愈发自形惭秽起来。

巴图达赖唤燕寒起身,接道:“雅丹之围,天朝怕是有备而来,我也不知能撑得了多久,无暇再顾你……天亮之前,穆泰会护你出城,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燕寒一听急了,复又跪下,道:“王爷大义,燕寒又怎能现在丢下您独自奔命?”

巴图达赖道:“留下来又能怎样?”

燕寒语滞,自己确实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留在巴图达赖身边也只会拖累他,可就这么离开,他又着实不甘,于是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道: “燕寒无能,但求为王爷奔走效力,燕寒自愿替王爷回龙城去讨一支援兵!”

听罢,巴图达赖一愣,似乎是也没有想到燕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去龙城路途迢迢,路上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根本无从知晓,更何况龙城那边怕是也有什么未知的变数,在巴图达赖看来,燕寒根本无法胜任,仅逞一时之勇,只会妄送性命。

燕寒又怎会不知巴图达赖的心思,还未等他拒绝,忙道:“燕寒只求能报答王爷恩情,死而无憾,望王爷成全。”说罢还重重地连磕三个响头,待他抬起头来,额上都红了一块。

巴图达赖见燕寒如此,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把穆泰唤进帐内。

“准备一下,你们二人天一亮就启程去龙城。”

听到这句话,燕寒总算松了一口气,见穆泰领命退下,燕寒也想跟着他离开,巴图达赖却拉住燕寒的手腕,说:“等一下。”

燕寒足下一顿,待穆泰出了营帐,巴图达赖接道:“我离开之前,旭日干便有反意,如今怕是已有所动作,你们到了龙城得见机行事。”

燕寒点了点头,巴图达赖又从怀里摸出一枚青玉龙纹的方印,递予他,道:“这玉龙头是我的私物,若是见着单于呈上此物他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燕寒应了一声,把方印小心翼翼地包好纳进袖中,再看巴图达赖,他此时虽然形容憔悴,可目色炯炯。两人互望着沉默了一会儿,巴图达赖命道:

“燕寒,活着来见我。”

听罢,燕寒胸中一热,再次跪倒,冲着巴图达赖郑重一拜,这才退出了营帐。

天色微明之际,穆泰已经备齐了马匹鞍鞯和路上的供给,燕寒同他一齐上了坐骑,苏赫开了城门送二人出城。

临行之前,一向寡言少语的苏赫看着燕寒,忽然道:“世子,您有些变了。”

听闻,燕寒奇怪地扭头看他。

“您……好像长大了。”这话听得燕寒一怔,再去看苏赫,他却又噤了声,冲着燕寒抱拳退离。

此时还来不及等燕寒仔细体味苏赫话里的深意,眼看穆泰已经打头朝着西方奔去,他也策动坐骑跟了上去。

戈壁上的风卷动细沙打在面上,微微地泛着疼,燕寒无暇顾及,心中只念着一桩事:

他一定不会辜负巴图达赖所望,亲手将那玉龙头交予单于!

第四十六章(完结篇)及后记

千里之外的龙城。

深夜时分,练飞虹依照约定,派来心腹将困住那珈的枷锁松开,教他换上仆从的衣裳。待到守卫的卒子们换岗的时刻,又将那珈领出了牢房。

逃跑的马匹早已备好,可那珈却不急着逃走,他摸进了旭日干的马厩,先将马匹的缰绳全数解开,而后一把火点着了草料,趁着火势蔓延,众人忙着去救火的空档里,这才从容地跨上神骏,一路打马朝着日扬台的方向绝尘而去――

单于的亲军早就得到消息,知道那珈会在此时回归,在日扬台相迎,将他一路护送至无双宫宫门。这些天被旭日干圈禁折磨,那珈早就遍体鳞伤,身心俱疲,可他脚下未停,大步流星迈向议事殿,才刚踏进了殿门,就看到一个魁伟的身影直直迎了上来。

见到那珈归来,阿古拉一言不发,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用力地抱住了这幼弟的肩膀,久久不肯松开。

此时被长兄拥着,肩膀都被勒得有些发疼,可那珈并不在乎,他胸中这几日紧绷的弦被这么一抱有些松了――果然即便所有人都背弃自己,单于却不会,他是真正在乎自己的。

在被拘的日子里,那珈自省了很久,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过去自己恃宠而骄,傲慢任性,只顾着纵情声色,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上心,也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错……直到庆格尔泰出事,旭日干谋反,那珈才惊觉,自己一直活在单于的羽翼之下,以至于根本看不清身边的危机与算计。

又过了一会儿,单于松开那珈,关切地问起他这几日的情形,那珈统统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他确实受了伤,不过都是一些皮肉之苦,真正教他觉着屈辱的,是眼睁睁看着庆格尔泰命丧,自己却什么都无法作为的无力之感。

听得那珈的说辞,阿古拉似乎稍稍宽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这时,那珈留意到单于的鬓角不知何时竟多出来几根银丝,顿觉心酸不已。幼时那珈觉得他这长兄是座名副其实的大山(阿古拉,意为“大山”),拥有能震慑一切的力量与威仪,可现在他毕竟不再年轻了……

“单于,”那珈唤道,定定地望着长兄的眼睛,“旭日干之事,您想如何处置?”

阿古拉皱了皱眉,道:“这个你不用操心。”言罢又催促那珈下去休息,那珈心知单于不想他插手进来,可是今次他却打定了主意,不愿再袖手旁观。

“单于。”那珈又唤了一声,忽然双膝着地,“那珈愿为您的马前卒,代您平定旭日干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