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另一边,无双宫内等待承幸的练飞虹独自一人在榻上辗转难安。她知道,今晚单于是根本不会莅临此处的。刚入无双宫,随嫁的心腹仕女就告诉她:单于已多年不近女色,就连去年迎娶的楼兰公主燕如冰他都未曾碰过。

那个女孩……就是燕如冰吗?

乍见这位年轻的匈奴阏氏时,练飞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容貌,竟与自己的心上人生作一摸一样!

当燕寒还是天子伴读时,她便同他十分熟稔,燕寒曾言他有个双生妹妹,容貌同他并无二致,练飞虹本是不信的,但是今次亲眼所见,却大出她的意料。

这女孩,粉琢玉砌一般,气质清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般教人心生怜惜,除了妆扮为女子,其他的同燕寒简直如出一辙,练飞虹不禁开始揣度:这如冰会不会就是燕寒本人乔装的?可是这个念头仅是一闪,又被她一笑置之。

两年了……她已同他分开两年,就算燕寒人还没死,也是快十七的少年,哪怕幼时再生得雌雄莫辩,到了这年纪也该英姿勃发,有一点男子的气概了,可那燕如冰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的形容,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

冷静下来之后,练飞虹不经有些怅然……数月前,从章廷口中获悉燕寒的死讯,她只觉得天崩地裂,就连驸马被诛之时,她都没有那般激动,伤心地几乎不想再苟活下去。可逝者已矣,她终究还是要在那残酷的天朝宫廷中直面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嫁到匈奴,原本那不堪的共妻之俗教她难以自处,可今天看到那肖似故人的“燕如冰”却让她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

或许这便是爱屋及乌,比起未来的那几个丈夫,她对这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儿兴趣更浓。

“如冰阏氏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一夜,单于果真没有来,过了五更天,练飞虹便招来了殿上侍奉的从人这般问询。

来人是个机灵的匈奴女人,见练飞虹气度不凡,比起“燕如冰”更具国母风范,当下便将她所知宫廷故事的巨细靡遗,娓娓相告,听得练飞虹蹙眉频频。

“你是说,她曾经小产过?”

“回阏氏,如冰阏氏曾与二王爷同寝数月,怀上了皇嗣,可二王爷薨后,她便……”

练飞虹点点头,又道:“听闻还有一位王爷现在不在城中,那是怎么回事?”

“那珈小王爷刚成年,原本就是要去封邑尼雅历练三年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仕女欲言又止,练飞虹忙追问。

“小王爷也是属意如冰阏氏的,但是二王爷故去之后,她便跟了三王爷,脱离了共妻身份。两位王爷曾为了她争风吃醋,险险闹出阋墙的风波,大单于看不过去,忙遣了小王爷去了封邑。”

原来如此。没想到燕寒这胞妹长得清纯,却是个能教男人神魂颠倒的尤物呢。

练飞虹抿唇一笑,呼退了仕女。

听闻凡是单于正妻都可以随自己心意选择侍寝的王爷的,练飞虹在宫室内走了一圈,很快就有了腹案。

既来之,则安之。无双皇帝即要她“万事且从胡俗”,那么这匈奴后宫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它一闯!

第十四章

这女人,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巴图达赖再次见到练飞虹,不过是十二个时辰之后的事。她的凤辇一路招摇地从无双宫驶到了他的府邸前,从人掀开门帘,她由女侍扶出,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娉婷的步态摇曳不停。

果然是国色天香。

饶是巴图达赖对其并无兴趣,也不禁在心底赞道。

“飞虹向王爷见礼了。”练飞虹浅浅一福,态度不算恭敬,但也无可指摘,巴图达赖点了点头,示意从人将她扶起。练飞虹站定,巴图达赖用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寻常女子要是被他这般审视,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可练飞虹并不害怕,她一脸泰然,美目甚至回望巴图达赖,同他对峙起来。

这练飞虹不过比燕寒虚长几岁,还是女子,气势却比燕寒不知凌厉多少,倘若燕寒还是共妻身份,与此女共处一室,难保不会吃亏。

而她初到龙城,便选自己做第一个侍寝的对象,这摆明的逢迎之姿,巴图达赖又岂是看不懂的?只不过昨日见她殿前失态,怕是与燕寒还有什么前尘旧事,未免节外生枝,他还需谨慎待她。

“本王平日不在府中久居,女眷也不方便常携身侧,帝姬新嫁,不怕受本王冷落么?”

“王爷日理万机,飞虹知道。飞虹要求不多,只求王爷拨冗垂怜,便心满意足了。”练飞虹悠悠道,一边说,一边目不斜视地看着巴图达赖。被她瞧得有些不耐,巴图达赖皱了皱眉。虽然不想她就这般住进自己府院,但就这般毫无事由地遣她回无双宫,恐怕招人话柄。巴图达赖不悦,但是招来府中的管事,交代一番,也不与练飞虹多话,便同都尉官一道往军中去了。

练飞虹生在皇家,也是见惯世面的人,对于巴图达赖的冷遇并不放在心上,从容地进了府,四下打量,一边心道:这匈奴龙城虽不比天朝的京都繁华,但王公贵胄们的居所也倒像模像样,一应俱全,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粗陋。于暂住的宫室中刚安置好,管事的匈奴人就跑来汇报一些吃穿用度方面的讲究,这种事练飞虹从不入耳的,忙唤了心腹宫婢小蝉同他说话。这空档,贴身随侍的仕女殷勤地要剥冰藏的葡萄给她吃,练飞虹却没心思去尝鲜,而是冲着那管事道:“怎么不见如冰阏氏?”

听闻,管事怔愣了一下,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如冰阏氏昨晚随王爷住到营中去了。”

练飞虹秀眉微蹙,她方才分明听得巴图达赖说过不方便带女眷在身侧的,怎么却又带着那个女孩?

第十五章

第一眼见到巴图达赖,练飞虹便知他是个自制内敛,绝不会耽于美色的男子。莫非那燕如冰真有什么手段,能教这种人心折于她?

思量一番,也无甚解。练飞虹不再去想,便喝退了管事。她畏冷,命人将内室的暖炉弄烊,过了一会儿身子暖了,想着一宿未曾合眼,正有些倦意,忽然在外庭等候差遣的仕女奔进内室禀告:“主子,外间有个匈奴男子,说要见您,我瞧他贼头贼脑的,想赶他走,他却死命不肯离开。”

“什么人?”

“那人说,他是小王爷的差人,特意领了礼物来见您的。”

“哦?”练飞虹来了兴致,这下也不想睡了,忙整了整仪容再命仕女领了那人进来。

对方相貌平平,穿的也是普通的奴仆衣服,想来不过是个听差的从人,练飞虹也不同他客气,开口便问:“小王爷叫你来做什么?”

对方偷瞄了练飞虹一眼,忙从袖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锦盒,恭敬地捧过头顶。小蝉接了去,递予练飞虹,她也不急着打开,而是问那从人:“小王爷还教你说些什么?”

从人摇了摇头,道:“奴才是听命于庆格尔泰大人的,他说阏氏看了此物自然明白小王爷心意。”

练飞虹不知庆格尔泰是何许人,侧头问了问小蝉,那宫婢回她,对方是龙城的一个纨!,与那珈私交甚好,这才点了点头,教宫婢拿给他一些赏赐,吩咐他不要把此事声张出去,这才打发了去。

待从人走后,练飞虹打开锦盒,发现内里是一挂砗磲制成的十八子佩珠,她见惯了奇珍异宝,这种东西虽然名贵但在她眼里也是稀松平常的物件。只是不明白那素未谋面的小王爷为何要遣人赠她这种东西?

稍一寻思,练飞虹心中清明,不禁莞尔。一旁侍立的小蝉瞧见了,好奇道:“主子笑什么?”

“我是笑那差人糊涂,把东西送错了人。”练飞虹道,一边把玩着掌中的砗磲珠子,“他只知要把东西送给阏氏,却不知道是哪个阏氏。”

这礼物分明就是定情之物,是那珈赠给燕如冰的,只是他不知道,燕如冰如今不在三王爷府邸,自己倒是张冠李戴,得了这串珠子。

那燕如冰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就连远在尼雅的小王爷都对她心心念念,莫非她真有什么过人之能?

练飞虹愈发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