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沂摇着头，破碎的眼泪凌乱地打在脸上、落在空中，他跪行两步，再次拉近与我的距离，口中发出无意义地哀求，“求求您，求求您……我不会再打扰您的，求求您……”他狼狈而卑微，脸上布满绝望。

我想，他大约是察觉出了我心底隐约的抗拒，并将其视为拒绝。所以，他不敢让我走。

可是，我想离开这里了。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了，我想离开清域，自己一个人呆着，安安静静地想明白再做决定。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即便我当场做了决定，可能也不会是叶沂想要的。

于是，我伸出手，一点点将叶沂握在我衣摆上的手指掰开了。

“凌霄――”叶沂失去支撑，无力地委顿在地，却竭力抬起头看我，脖颈上青筋根根绽起，绝望地厉声哭喊。

我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视线的最后一眼，是叶沂几乎滴下血来的双眼，与不远处陈列着诸多物品的实木柜子。不知为何，那一眼格外清晰，柜中依次叠放的雪白手套、单独放置的漆黑长鞭、弯曲缠绕的鲜红长绳、用过一半的垂泪红蜡、带着红屑的木色毛刷与各式眼罩、乳夹、马克笔，都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到我离开叶沂的办公室，在灰暗的光线中下楼时仍历历在目。

然后我突然想起，原来，那些全都是我曾经调教时用过的东西。

叶沂、叶沂……

――叶沂番外――

凌霄离开后，空气一下变得死寂，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叶沂跪趴在原地，连呼吸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大片的泪水从他脸上流下，打湿了木制地板。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叶沂茫然地想。

他还记得今天下午，他在清域见到白先生时欣喜若狂的心情，作为凌霄的固定调教对象，白先生会在这个周末出现在清域，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认为凌霄今天会来？彼时，叶沂还不知道白先生与凌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了更直接亲密的联系，只是冥冥中心里升起一种预感――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要见到凌霄了。

他已经不愿再去回想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在无望的等待中难以言喻的焦灼与不安，与每个周末下午坐在清域大厅时，那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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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凌霄说过他会在新年后回到帝都，但多久才能回来呢？回来之后又能再来几次？一切都是未知数，叶沂痛恨自己与凌霄之间浅薄的联系，并终于意识到，以前他尊重凌霄保留隐私的意愿时，只顾着讨好他，全然忘记了如果有朝一日凌霄不再来清域，他该怎么办。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海茫茫，他去哪里找他？

在无望等待的日子里，叶沂曾下定决心，想着等下次再见面时，一定要想办法知道凌霄的真实身份。

可是，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他等呀等，等到一晚晚睡不着觉，等到一口饭也吃不下，等到脑子里全都是他，等到恍惚中几乎要出现幻觉，凌霄还是没有回来。如果不是母亲担忧地询问，叶沂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已经瘦成这副模样，他那同父异母的兄弟甚至以为他吸了毒。

终于，终于，今天他又能重新见到凌霄了。

凌霄还是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清朗俊美，温和疏离，隐约带着居高临下的支配感，威仪内敛，含而不露。让人一见他便心痒痒、腿发软，脑海中绽开朵朵灿烂烟花，心情雀跃不已。

叶沂太高兴了，整个人熏熏淘淘，全然无法克制自己，不自觉地便上前紧紧地拥抱住朝思暮想的人，喜极而泣。那一瞬间，从来都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鼻腔中都是少年干净清爽的体味，从外向内地侵占了他整个身体，满满当当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命运往往就是如此残忍，会在你最高兴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在你以为一切都已柳暗花明时，重新露出奇谲波折的重重坎坷。

先是白先生隐含炫耀的话语与威慑警告的目光，再是凌姓少年轻快熟稔的询问与眉目含羞的应答，最后是凌霄克制疏离的姿态与毫不犹豫的躲避。

命运的重锤落下重重一击，将叶沂所有强撑出来的淡定和温和全部砸碎，露出隐藏在伪装下的脆弱与绝望。直至此时，叶沂才知道，原来人在大受打击、陷入绝望时，脑海是一片空白的，那些舌灿莲花、巧言矫饰就像飘渺的烟雾一般，风吹即散，慌乱中他一句话也抓不住。

因此，他语无伦次、姿态尽失，狼狈得仿佛前几十年的教养与阅历都成了笑话。他茫然无措，只能拼命抓住凌霄，生怕稍一错眼，眼前人便融入人海，再也不见。

还好，凌霄到底顾念情分，不愿将场面做绝，还愿意随他坐下来，听他说几句话。有几个瞬间，叶沂是以为一切都还有希望的，他可以感觉到凌霄的恻隐不忍，与希望他安好的拳拳之心，所以他拼命软下语调，将底线一降再降，想让凌霄觉得他的喜欢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完全不需要介怀，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

他说的是真话吗？其实不是的。

爱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贪恋之心呢？他做梦都想像白先生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主人身后，能够随时跪在主人脚下请求调教。

可是，他深信此时若再表明觊觎之心，只会惹凌霄更加反感，何况调教过白先生那样顶级的M，凌霄又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所以，叶沂一再强调，这痴心妄想的恋慕只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不会打扰任何人，凌霄可以完全忽略它，他们可以一如往常。

然而，然而……在真正的不喜欢面前，所有的精心设计的巧言与情真意切的哀求，都是徒劳。

凌霄依旧离开了，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沂的灵魂仿佛也随着那道清冷绝情的背影消失了，他呆呆地跪趴在地上，一点点慢慢蜷缩起来，像冷极了一样环抱住自己，身体不停打颤。到了这种时候，其实脑海中反而什么都不会想了，只觉得空茫茫一片，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查觉不到。

就这样不知在冬日寒冷的地板上躺了多久，直到手机发出“叮当”一声响，叶沂才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手指哆嗦着伸进口袋，拿出手机，按了几次密码都没有按对，手机自动锁定了五分钟后，才重新登陆进去。

是一个备注为A的账号发来了两条消息，先是一张图片：暖黄的路灯下，少年身姿挺拔，侧脸俊秀灵逸，长眉浓黑如墨，细细一条飞入鬓角，双眸眼神淡淡，鼻梁高挺，嘴唇轻薄，下颚尖尖，穿着羊绒大衣的身体高挑纤瘦，细长的手指上挂着一个熟悉的黑色面具。

然后是一条留言：叶老板，按照您的吩咐跟踪了目标，他很警觉，刚刚进了京华大学，校园里都是监控，我们不好再跟，拍到照片如上，请查收。

叶沂痴痴地看着屏幕上的少年，慢慢收紧手指，然后越来越用力，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攥住了手机。

【作家想说的话：】

这两章都是和叶沂的对手戏哈哈，叶沂的虐快要结束啦，这一part结束后，文章就要步入尾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宽容，比心。

颜

第105章32 被拒绝的原因 凌子忆偷看色情片被发现颜

时间如流水，不停地往前走。

开学事务繁杂，我慢慢地忙了起来，空余时间变少，烦恼也被挤占了空间。我仍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叶沂的事情，有时想当断则断，有时又忍不住想起叶沂狼狈的身影与破碎的眼泪，心中升起犹豫不忍。

我本不是一个踟蹰不决、行事犹豫的人，但不知为何，这次竟如此左右摇摆，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好在，我想我并没有给叶沂不切实际的期待，不至于吊着他、耽误他，如果他能早早地移情别恋，反倒是件好事。只是，看他当日情形，只怕事情不会如此乐观。

我担心他迟迟无法忘怀，守着无望的感情苦苦等待，再继续消瘦下去，也不晓得他病弱的身体吃不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