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栀乍见还有些愣,以为自己走错了,在座位旁傻站几秒,宋再旖见状笑着打趣道:“不认识我了啊?”

她才如梦初醒,放下书包后点头,“漂亮得有点不认识了。”

意料之外的一句回答,宋再旖没忍住挑眉,唇角弧度更大了,“谁教你的这么讲话?”

闻栀没再看她,低垂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软:“我说的实话。”

宋再旖笑到眼睛都弯起来了,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看到闻栀受不住这样直白的目光,别头,嗫喏着让她别看了,毛茸茸的头发遮不住她泛红的耳根,宋再旖这才放过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又像是想起什么,重新转过去,“闻栀。”

“嗯。”

“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沈既欲说他要帮你补课。”

这是沈既欲在离开学校去集训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闻栀起初是拒绝的,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宋再旖,她和沈既欲根本不会产生交集,可也正是因为宋再旖,他们还曾一度“敌对”过,

但是后来沈既欲亲自找过她一次,还是在黄昏的走廊上,宋再旖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沈既欲还是一贯的散漫,两手插兜倚在墙边,却比之前要更高一点,气质感觉也要沉稳一点。

他没跟她拐弯抹角,话是直说的:“我不知道你拒绝我的点是什么,在我看来补课这事儿对你而言应该是只赚不亏,因为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不遗余力地帮你,你有任何不懂不会的,我都可以辅导你,我也不说帮你提到宋再旖那个层次,但将来考个双一流院校应该没问题,奖学金也都会是你的。”

闻栀问他费这些劲图什么。

沈既欲就笑了出来,额前的发被晚风吹着,嘴角在夕阳里勾得特别帅,“你能风风光光地高考,能变好,宋再旖就会开心,而我图的,只是想要她开心,你能懂吗?”

闻栀还有何不懂的。

她渴求的,不也就是宋再旖永远开心吗。

所以冬去春来,闻栀的配合度极高,主观求学的意识也强烈,没扭捏没客气地向沈既欲讨教着,一来二去,她发现沈既欲是真的有点东西,老师上课时唾沫横溅都没能让她听懂的知识点,在他的讲解下就这么通了,再加上他那一套独有的应试技巧,使得闻栀从原来好不容易被宋再旖拉到的年级中游,稳步向上,到一模的时候,她已经挤进了年级前一百的行列。

宋再旖确实比她自己考了第一还高兴。

然后沈既欲就去集训了,封闭式的,为期一个月,走之前他把宋再旖按在怀里亲了个昏天黑地,亲到两个人都缺氧,他抵着她的额头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太想我,不许去招惹别人。”

又专制又霸道,但没办法,谁让她喜欢。

宋再旖答应他了。

后面的日子就两点一线地过,她每天下晚自习到家会和沈既欲打个视频,但两人也不说话,各自专注地做着各自的试卷,难得的交流是宋再旖问他题,他就放了笔,抬头看过来,眉眼被屏幕的光映着,那几个瞬间宋再旖感觉自己真是中了邪,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人好像又帅了,尤其是他穿着件白T坐在桌前,锁骨从领口露出来,刚洗过澡,头发微湿地耷在额前,那样子弄得她心很痒。

沈既欲也是个人精,看穿她面不改色下的走神,不挑破,只在结束视频前叫住她,混不吝地笑:“要是实在想我想得不行呢,可以去我房间睡。”

宋再旖回他“谁想你”三个字后就啪的挂断,但当房间骤然安静下来,沈既欲那句低语却像循环播放,长久地在耳边绕,害得她那天晚上没睡好,烦死了。

这笔账一直被她记到沈既欲回来。

那时候已经到了春夏交迭,离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他凭借优异的表现杀进了全国前六,正式成为国家代表队一员,即将征战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无上荣光。

这次给他加冕的已经是校长了,国旗在他身后迎风飘着,宋再旖站在主席台侧看着他一本正经发言的模样,满脑子却是半个小时前,他把她按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像是要把过去一个月没亲到的全亲回来才肯罢休,窗外蝉鸣越来越烈,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到彻底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沈既欲喘着气别开脑袋,搁在她左肩说怎么办,才分开一个月他就好想她。

宋再旖缓了几秒,推开他的同时向后撤一点身体,视线滑落他的薄唇,实验室依然没开灯,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到他唇角的那点晶亮。

是她涂的口红。

因为今天下午除了替他颁奖,还有更重要的活动,那就是学校为高三举办的成人礼,操场上那道拱门早已布置好,很多家长也陆陆续续地到,一门之隔,外面热闹非凡,而他们在这儿无声厮混,宋再旖穿的那条黑裙肩带也在刚才的意乱情迷间被沈既欲胡乱勾下,松散地滑到手肘,她抬手提回原位,然后从裙侧口袋摸出纸巾,抽一张,垂眼,一点一点帮沈既欲擦去唇上沾到的口红。

擦完,她注视着沈既欲的眼睛说:“那就这辈子都别分开了,一块儿死吧。”

耳边,沈既欲发言完毕,轮到她。

一个上台,一个下台,话筒交接的瞬间指尖相碰,两人在底下观众看不到的角度相视一笑。

国旗下发言这事儿对宋再旖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熟练的开头问好,从尊敬的领导到亲爱的同学,只不过这回多了一组称呼,她说着“家长”二字时视线扫过台下操场。

那里,裴枝和沈听择到场了,许挽乔站他们旁边,手里捧着束花,宋砚辞刚结束一台手术,正在赶来的路上,闻栀的身边站着她妈妈,衣着素雅朴实,祁宴礼作为聂书迩的小叔也出席了,但他还在忙着回消息,没注意聂书迩说话而被她拍了下手臂,他不得已弯腰去听,离他们三步开外,是柏时琪和她外婆,岁月不败美人的一位老太太,花白卷发,颈间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泛出光泽。

而成群结伴的人海里,只有贺庭周孤身一人,听说他外婆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来不了。

收回视线,陈词滥调的官话讲完,宋再旖抬手捋一下被风吹起的发丝,然后迎着光笑道:“最后,我想说成年不是青春期的终点,而是自由的开始,理想主义不会被现实招安,我们风华正茂,要去发光,而不是被照亮。”

顿两秒,她揉了稿纸,嗓音微微扬高,一锤定音似的撂话:“祝各位,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话落,漫天彩带齐飞,那天骄阳正好,风吹起每一张年轻的面庞,蝉鸣撕扯着又一年盛夏,宋再旖在掌声雷动里下台,走到沈既欲身旁,两人一起从主席台绕到家长那边,裴枝瞥一眼两人牵着的手,笑了笑没说话,宋砚辞后脚赶到,手里拎着两杯金桔柠檬,宋再旖把她那杯给贺庭周了,但多的话没说,因为没来得及说,就被聂书迩拉去合影了。

蓝天,白云,绿地,镜头定格她们最热烈的十八岁。

照片是祁宴礼帮忙拍的,聂书迩接过手机一看脸都皱起来,不满地说她明明肤白貌美大长腿,他却把她拍成了一米五,祁宴礼听笑,没辩驳,视线始终落在聂书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她也化了妆,唇色饱满红润,像极了刚洗净的樱桃,真想不管不顾地一口吞掉,可时间地点不允许他这么做,那就只能留到晚上再享用。

后来他又屈膝拍了几张聂书迩才满意,然后就立刻把宋再旖还给沈既欲了。

宋再旖目视沈既欲朝她走来,他今天穿的也很正式,白衬衫,黑西裤,整个人干净又利落,禁欲又痞气,阳光洒落发丝,帅得不可一世。

两人合照是许挽乔拍的,她多年苦练的摄影技术在此刻派上作用,拍得比时尚大片还带感,当晚被宋再旖上传到社交账号的时候,直接爆赞了。

评论区一水的嗑疯了,求她多更新的,命令他俩原地结婚的,还有一些荤素不忌的,当代网友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发,四十八式体位都帮他们想好了,沈既欲看得津津有味,还要念给宋再旖听,被宋再旖一把推出房门,警告他别来影响她。

成人礼之后,宋再旖彻底闭关,手机锁进抽屉里,把沈既欲赶回铂悦庭,她一个人在汇景湾里孤独而艰苦地完成着最后的修行。

与此同时,沈既欲也腾出大部分时间给闻栀,帮她把知识点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到高考前最后那场校内模拟考,她已经势如破竹地冲进了年级前五十,不过沈既欲让她先别高兴太早,心态一定要稳住,闻栀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