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楼下看了一圈,发现来这家?茶馆喝茶的人并不多,跑堂的人却不少?。且跑堂的人都衣着体面,将自己收拾得板板正正,看起来更?像是朱门大户里养的小厮。
“主要都是来谈事的,这里的每间屋子都有单独的出口,且进出都有人领着,隐蔽性很高,不少?人喜欢来这里谈事。”顾淮安指了指天香楼的方?向,“旁边戏楼里的戏一直唱着,站在屋子外的人想要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也比较难。”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等着杜望津过?来。
眼见着太阳逐渐升高,茶壶里的水被添了一次又一次,他们都将隔壁天香楼唱的到底是什么曲目都猜了好?几轮,杜望津依旧没有过?来。
这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也应当是不打算过?来了。姜若一开始的紧张逐渐消失,最后心里只剩下些若有若无的怅然,觉得可惜。
顾淮安估摸着宫里应当是出现了什么岔子,不过?现下他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准备回头让信和去打听一番,自己则是带着姜若去最近的酒楼吃饭。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两个人便决定?去天香楼听戏。
也是赶巧,今日下午正赶上天香楼台柱子登场,唱的是《金玉奴》这场戏。
《金玉奴》是时下最兴的一场戏,说的是一个叫做金玉奴的姑娘捡了个穷酸书生莫稽,两人因此?生情后顺利成婚。后金玉奴督促莫稽上进,陪着莫稽上京赶考,莫稽也终不负所托中了进士,被外派到富饶的县城做知县。可得了名和利的莫稽开始嫌弃起金玉奴身份的低微,将金玉奴推入江中,赶走岳父独自上任。金玉奴被巡按所救,巡按督促其和好?。金玉奴假意答应,在洞房花烛夜怒斥莫稽所作所为,巡按知晓内情上京参掉莫稽前程。
两个人都不是戏迷,看不出门道只能?看个热闹,伴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认真吃桌子上的炒花生,也能?自得其乐寻到其中的一点滋味。
可同安安静静的他们不同,周围的人都十分激动。尤其是那位扮演莫稽的小生出来时,喝彩声都没有停止过?。
不过?那位扮演莫稽的小生确实?有几分本事,声音圆润清亮,唱词清晰,哪怕是她这种外行人都觉得悦耳,往戏台子上看了好?几眼。@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小生脸上化了浓厚的戏装,不太能?看得清原本的长?相,可身段和功夫都不差,在台上像是熠熠生辉的明?珠。
莫稽唱完一长?串独白之后,更?是有人不停地往台上扔银子、手绢。纵使如此?,一串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珠链被扔到台上时,众人瞬间平静下来,又犹如沸腾的滚水一般炸开,往台上丢东西?的人就更?多了。
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不错,能?将台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姜若细细数台上的东西?,忍不住咋舌,“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叫莫稽的人收到的东西?有不少?。光是那串珍珠项链,看成色都有小二百两,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家?出手这般阔绰。”
“这还真说不好?,京城中不少?人喜欢听戏,闲暇时来听戏的人就不少?。真是有钱的主,也不会将这点东西?放在心上。”
她听听也就过?去了,听到兴起时也学人往下丢银子,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在天香楼里呆了一下午,临散场时怕人都往楼下走会发生碰撞,特意留到最后才开始慢吞吞往外面走。
谁知道在下楼时,意外撞见了同样来听戏的王夫人上了马车。
她今日出门没有用带有安王府标志的马车,而?是一辆看起来非常低调寻常的油桐木车,车身上除了涂上一层防水的香漆再也没有多余的装饰,任谁都想不到会和安王府有关系。
而?她上了马车之后,也没有立即就离开。静静等了一会儿,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便从戏园子的后院走了出来,瞧了一眼周围便往马车上一钻。
人来齐之后,马车就没有再多逗留,直接往外面驶去。
站在楼梯拐角隐秘地方?的姜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瞪口呆,看向同样诧异的顾淮安,半天憋出一句,“夫人……夫人还真的挺爱听戏的。”
顾淮安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接话,直接说:“先回去吧。”
095
大周建立还没有百年, 往前?推算是群雄割据的时候,到处都在打仗。青壮年人口锐减,原本闺房当中的姑娘家都需要站出来, 维持住自己一大家子的生?计。
那时候人人都在为了活命奔波, 男女都是讨生?活, 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所以大周建立之后,民风也开放许多, 哪怕是后宅的闺阁小姐都可以约着出来去戏楼子里听戏。不过再怎么开放,也万万没有同一个陌生?男子同坐一辆马车的先例。
顾淮安给了长喜一个眼神, 长喜瞬间就明白意思?, 带着两个人贴边就消失了。
他们前?脚才回到听松院,坐着还没有喘一口气时,后脚长喜就已经?回来了。
“那个戏子叫做何鸿昇,便是之前?唱莫稽的小生?。夫人接了他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福源寺上香, 就没出来过。”
长喜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找戏班子的班主问了问, 何鸿昇也是才来京城没两年,因?为夫人喜欢场场都打赏, 真金白银砸出名了。不过夫人一贯喜欢听戏, 出手阔绰,何鸿昇也不是她打赏的第一个人。至于?私下如何,戏班子一概不知。”
刺激, 真他奶奶的刺激。
这感情是夫人在他们王爷头上盖了大大的一顶绿帽子,说不准这绿帽子还不是一顶。
姜若也瞠目结舌。
顾淮安像是意外, 又像是不太意外,让长喜管好自己的嘴巴先下去。
长喜知道?事?情的轻重, 立即食指捏着拇指,在嘴上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之后就出门了。出门之后他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没能从刚刚的消息当中缓过神,站在风口上被风吹得头发乱七八糟。
芙蓉拎着一篮子菜从门口见过,见到他脸上都带着几分烦躁,低低骂了一句,“神经?。”
说完之后,她就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哪知道?长喜就这样缠过来,硬是要替她提篮子,“我的好芙蓉,jsg今儿准备做什么菜。”
“同你?有什么关系。”芙蓉龇牙,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不待见。
长喜嬉皮笑脸地跟在她的身?边,“怎么就同我没关系,我也是要跟着一起吃的不是。你?就行行好,允许我在你?面?前?打下手,保管我的手艺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芙蓉瞪了他一眼,明显是不乐意,两个人就这么斗起嘴。
姜若坐在屋子里,听见两个人打闹的声音渐行渐远,回过头来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要告诉安王吗?”
她觉得安王和顾淮安的关系也很?奇怪,要是说安王不关心这个儿子,在顾淮安受伤的时候安王一次不落地进宫探望,甚至对太子也开始摆脸色。可要是说安王有多在乎这个儿子,自顾淮安回来之后,两个人都在安王府却?没有见过一面?。@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你?不觉得我们发现地太简单了吗?”顾淮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反问道?。
“啊?”姜若没反应过来,“今日不是我们意外撞见的吗?”
顾淮安看了她一眼,眸色如同化不开的墨色。他凌厉的凤眼下沉,轻轻摇了摇头,饱含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可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意外。”
他也没想?瞒着,将自己对王氏的了解说出来,“当年王氏嫁入安王府自己本身?也不情愿,父亲也不想?和王家那边扯上什么关系。不过是皇上和皇后达成了约定?,两个人不得不成亲,成亲之后也是各过个的日子。
王氏其实是一个相当看的开的人,虽然她出身?王家,可王家的事?从来不管,带着自己身?边的婢女吃吃喝喝,将自己活成了一尊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