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院首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之前碍于有外人在场,许多话不方便谈及。只剩下两个人时,顾淮安抬手?碰了碰她红肿的眼皮,沉声问:“你这几日一直没离开过,就在这里守着。”
姜若点点头?,“你让我?不要离开,我?便一直没有走。皇上和太子那边都没说什么,我?才能一直留下来。不过他们也没有苛待我?,给我?送了吃食。”
她没说的是,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吃不下,每顿吃上一两口就已经饱了,导致这几日活活瘦下去一大?圈。
“皇上和安王当晚就过来了,在这里守了一夜,太子还特意送了一根老参过来。等大?夫将伤口缝合之后,他们才离开。”
姜若眨了眨眼睛,怕自己瞒着会?出事,便将皇上来找自己的事情一并说了。
她的记性很好?,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记得分毫不差,迟疑了一会?说:“皇上好?像动了怒,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可脸色很差。他后面?就没怎么来过,听说你高烧不退,也就是去了侧厅守着没有进来。安王倒是来看了你好?几次。”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觉得后怕,要是当时皇上真的发了火,她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直接去砍的。可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惊惧之下便只剩下一腔孤勇。
愤怒皇上一次次将顾淮安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各方的靶子,却又在事后用“朕是为了他”好?这类的借口去操纵旁人的人生。
这听起来无比可笑,不是吗?
顾淮安也意外,心尖尖上像是被羽毛挠了挠,胸腔震动。君恩、父恩是翻越不过去的大?山,知道?内情的人同情他的遭遇,是因为他活得足够狼狈。可一旦他表明一丝一毫的不满,那些?同情又会?转化为锋利的指责,却痛斥他的忘恩负义。
他见多了这样的事,就连一开始的自己都觉得是自己活该承受。
可现在那个曾经胆小到都不敢同他平视说话的人,会?站出来在那位掌握着绝对权势的上位者面?前,替他鸣不平,纵使她明白?上位者的怒火是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去承受的。
顾淮安眼底碎金浮动,深吸一口气之后,又问了一遍,“你当真就是这样和他说的?”
“是,皇上还问我?,我?说的是不是从?你这边听来的心里话。”姜若就趴在床边,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侧着头?碰到男人的手?。
她这几日都没有洗漱,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异常苍白?的脸上,样子看起来比受过重伤的顾淮安也好?不了几分。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红肿,刚哭过时还带着哭腔,却没在意自己的形象,反倒是去拉着男人的手?。
两根手?指捻起男人的食指晃荡,她轻声说:@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我?说不是,我?说你一直将他看成是亲近的人,存了死?志都没想过做旁jsg的,又怎么会?觉得他不好?。”
她抿抿唇,看向旁边的顾淮安,声音更往下低了很多,几乎是气音,“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对你的态度很是奇怪,不像是……”
顾淮安猛然抓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位置。
她的话戛然而止,也知道?事情轻重,没有往这方面?继续说了,可这恰恰好?证明其中是有古怪的。
皇上就算再看重顾淮安,顾淮安也只是侄子,正经的婚事是需要安王去点头?操持。可是在这件事情中,安王几乎没有怎么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皇上一手?安排。
这样的控制欲,真的仅仅是看重?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却又觉得无比荒唐,不敢再往下想。
“我?们还能够出宫吗?”她转了话题问。
顾淮安这次变得很是笃定,“肯定能。”
这次太子伤了他,还差点危及性命。皇上只要不是真的想看着他和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反目成仇,都会?对这件事情重拿轻放。
况且就算皇上还想要追究,父王也绝对不会?同意。
父王看似没有任何主见,将自己活成皇上手?中的一把刀,指哪砍哪。可他这么多年在外征战,为了大?周的平稳发展立下汗马功劳,只要他开口,皇上大?概率还是会?同意下来。
而父王看着无欲无求,却也在意安王府的传承,总不至于眼见着接班人能独当一面?了,被乱七八糟看不上眼的理由给直接废了。
他这一箭,与其是在赌皇上那虚无缥缈的怜悯,倒不如说在赌他的父王一定会?出面?,还能顺带着坑太子一把。
要是一开始太子事发突然会?不神来,现在怎么也应该想明白?自己被坑了一把,还没办法解释只能将这口锅背下来。经此之后,他们两个人的不合就会?挑到明面?上去。
不过,他原本就没有想维持这份情谊,太子也容不下他,翻脸都是早晚的事。也只有皇上心里还存着希冀,指望着所?有人能和平相处。
其实姜若有一点说错了,他并非没有半点怨气,更多的是觉得可笑。
皇上将他们这一辈的人像是养蛊一般养大?,逼着他们去争、去抢、去决出一个胜负。最后老了,他开始顾念起那点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亲情时,又希望他们能够做到兄友弟恭。
怎么可能呢。
顾淮安压下眼底那些?翻涌的情绪,握着姜若的手?,“不要去想那么多了,上来睡一会?。”
姜若也困,可她注意到自己皱巴巴的衣裳,羞赧地?低下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还不困,等过会?儿我?再休息。”
“你不在,我?也一直没睡好?。”
他低着头?说话,凤眼半阖,配合着脸上因为病情带出来的几分虚弱,看着像是一尊一碰就倒的琉璃。泛白?的指尖在姜若的掌心勾了勾,他倒是也看开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这副样子确实也有些?吓人。”
“怎么会?吓人?”姜若反驳。
顾淮安没说话,抬眼看向她。她居然能从?那双原本就淡漠疏离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委屈,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忙解释,“我?不觉得你吓人。”
“那为什么不上来?嫌弃我?这一身?”
姜若解释不清楚,干脆也不去解释了。反正两个人身上都不那么干净,半斤对八两的程度在意这些?干什么。
她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听顾淮安的话往床上头?,避开男人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躺到里面?去。
这是一个是陌生的地?方,和因为身边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她心里的那些?焦躁与不安慢慢消失。可她总是还觉得缺少点什么,自以为身边的人没有注意,一点一点的往热源的地?方挪动。
她怕碰到男人的伤口,只敢靠近却没有真的触碰到。谁知道?在下一秒,她的手?便被人一把握住。
放置在轻薄锦被下的手?十指紧握,她本能地?偏过头?朝着身边的人看过去,正好?对上了男人望过来的视线。
@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顾淮安生了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眉毛沿着凸出的眉骨生长,眼窝深邃却不凹陷,本就是极艳丽的代表。可他的眼睛生得锋利,眼尾的地?方微微上扬,瞧着高贵又淡漠,给人一种?垂视众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