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访客

一连几日都没有正房传来的消息，本以为大家会忘记这件事，但照雪还是被带走了，至于二太太怎么处置照雪，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只是没想到最后六姐儿在这里大闹一场的消息还是传开了。虽然屋子里的人没有说出去，但外面也有几个粗使丫鬟仆妇，就算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总能听见六姐儿叫喊的声音。也总有那么几个碎嘴子嚼舌根。

不过姚妈妈却觉得这件事还是九姐儿吃亏，毕竟照雪算起来是二太太送给九姐儿的，该怎么处置是九姐儿说了算，可到后来还是二太太放话，九姐儿却如乌龟一样缩在东苑对此事不闻不问，没事的时候还练起字来了。

“我的九姐儿哎，您在浙江的时候躲着那对母女，如今回到了本家，怎么又开始躲起来了。”姚妈妈与九姐儿最亲近，也能猜到九姐儿的几分心思，自然就担心九姐儿。

九姐儿叹了一声，她也不想啊，谁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在别人的摆布下？她可以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做个大家闺秀绣绣花，写写字也清闲。也可以适应将来的夫君有许多老婆，反正她不认为自己会和夫君发生除了肉体之外的任何感情。却不能忍受别人摆布。

虽然那事不是自己主导，但毕竟丢了正房的面子，示弱总是有好处的。

“姚妈妈，外祖父家与薛家相比如何？”九姐儿忍不住问道。

姚妈妈想起九姐儿的母亲还未出阁之时，唏嘘不已。当年九姐儿的母亲虽然是李家嫡长女，但每一步却走得艰难，进宫之后更是难上加难。她又多看了九姐儿几眼，九姐儿的性子倒是跟了夫人，如今年龄虽小，却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九姐儿的处境比夫人未进宫时还差！”姚妈妈叹息一声，虽然这些年在浙江宅子根本不需要理会这些事情，可如今是他们主仆是在京城薛府，经九姐儿提醒，她自然就收起了轻视之心。

“可这薛府实在是狗眼看人低，您好歹也是大老爷的嫡长女，就算二太太不待见您，老太太也不可能这般冷落您不是。如今不说接风宴，就连二老爷和三老爷的面都没见着。那二太太……”姚妈妈尤有不甘，这二房和三房明明欺负九姐儿一个孤女。

“二婶婶也是为我着想，毕竟父亲才走了四个月多，我不想做一个不孝女。二叔和三叔公事繁忙，就算心疼我，也得把公事做完不是？”九姐儿劝慰。

姚妈妈忍不住皱眉，“那三太太却没来问候你一声……”说完这话，姚妈妈心里好受一些，这两日见着九姐儿受苦，心里也难受，虽然知晓其中的猫腻，可还是忍不住给九姐儿打抱不平。

“我还小，而且父亲早已经给我定下了亲事，咱们以后就好生在薛府过活，不沾那些事。将来我出嫁了，还得靠娘家！”九姐儿忍不住皱眉，心里也是堵得慌。就算以后去了夫家，自己没有害人之心，那些个婆婆小妾什么的，不可能会与她这个外人好相处。连娘家得人都难相与，更别说夫家了。难道以后只有过这种生活吗？

九姐儿想了很多，却理不出一丝头绪，以后进了夫家还是得靠母族撑着，薛家只有二老爷说得上话。打定主意，九姐儿心里平复了许多。跟姚妈妈聊起了薛府的一切。

“姚妈妈，你说二婶婶为什么会把照雪送过来！”她实在想不明白，照雪那种性子，怎么会被二太太重用。就算要做眼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让照雪这种不安生的过来“照雪以前在正院也是这么个性子么？”

姚妈妈来薛府以后也是见过二太太的，既然能成为薛府的主母，自然不会是傻的，若她会无故让照雪过来，肯定没人相信。但这些日子她也打听好了几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那照雪在正院也不是得宠的，平日喜欢与其他院的丫鬟嚼舌根，也没个家世背景，二太太多次想领了人牙子把照雪卖出去，却留到了今天，思来想去，姚妈妈说道：“照雪在主院是个不待见的主，却占了个二等丫鬟的身份，也不知晓那二太太是什么想法。”

九姐儿无聊了翻看了几页书，既然二太太知道照雪的性子，还能把照雪留到现在，自然有用处。她又想起了锦绣，锦绣确实是个好丫鬟，这几日虽然规规矩矩的伺候着她，却与画屏相交甚好。就算她没想到的地方，也被锦绣处理得妥帖。只是不知道二太太怎么会送两个差异极大的丫鬟。

突然的，九姐儿想着二太太让照雪过来或许根本就不是做眼线的，只是送了一个捣乱的，“二婶婶或许不希望咱们过得安生吧！”

她摇了摇头，不再与姚妈妈讨论这件事，让画屏铺好了宣纸，走到书桌前开始练习写字。离开浙江以后，她就没有练字，如今到了薛府，自然也不想落下。

姚妈妈在一旁拨弄了炭炉，画屏又在砚台中到了少许清水，拿了墨锭稳稳的磨起了墨来。接着，姚妈妈便与画屏一同搬了小杌子，又拿出针线去耳房做起了女红。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等到九姐儿写好一帖小楷，也去了一个时辰。却隐隐听见耳房里传来交谈的声音。

“照雪也是可怜的！”画屏细细的说。

姚妈妈却不屑的说道：“那小蹄子差点毁了九姐儿的名声，你却护着她。”

“她家里也是可怜的，有时候我听她说要是自己能做姨娘的话，小妹就不会被卖出去了。”

许是同情照雪，姚妈妈并没有说难听的话，被卖到大院里做下人的，哪个没有可怜的身世，她的针在发丝间刮了刮，又继续刺进棉布上，“若当年你不是被夫人买了，或许日子还不如那照雪。”

画屏闷声没说话，却又听姚妈妈说：“九姐儿如今还小，二太太把这么个不安生的主弄来做什么。也该给那与三姐儿年岁相近的庶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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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访客（二）

九姐儿神色一凛，随即又摇摇头，这院里哪个姨娘不知晓照雪的性子，怎么可能弄回去给自己的女儿添堵，她自己却是疑惑了。若爹娘没有去世，明年开春也该回京了，却没想出了这档子事。

紧接着，九姐儿惊疑不定，莫非那照雪本来就是送给爹的？若爹回来了，薛府主母怎么都轮不上二房。可现在照雪已经没有价值了，二太太还是把照雪送到她院里，照雪终究发挥了她最后的一点价值。

九姐儿苦笑连连，她到薛府没几日，名声就被照雪给毁了，她是有口难辩，最好的方法也只有沉默，而这件事也会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六姐意外的横插一脚，自己的名声是被洗干净了，然六姐儿被其他姨娘瞧不起，正院的名声也给毁了。她不相信六姐儿会无缘无故的来东苑，那种敏感的时候每个人都躲之不及，她却直接撞上来了，也只有二太太让她过来罢了。二太太不可能不知晓六姐儿是怎样的一个脾性。

九姐儿发现自己四肢发凉，这一切竟然全都在二太太的掌控之中，连六姐儿都被她利用了，可九姐儿想不明白二太太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甘愿让姨娘们和三房看笑话也要洗清自己的名声。她突然完全看不透二太太了。

紧接着，她仿佛想到什么，脸颊发白，苦笑连连。

二太太好生厉害，只用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和女儿的名声，就让给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这次二太太肯定探实了她的性子，以后若想在这个院子里安生的活下去，竟也得顾忌着二太太的脸色。

若只是这样就罢了，如果其他姨娘和三房的人在这个时候对她示好，那三房和姨娘们也别想安安生生过下去。好个一箭双雕啊！

她的心沉了沉，唤了姚妈妈进来。

又听姚妈妈抱怨道：“小姐每日躲在屋子里写字，也不出去与三房走走。好歹三太太也是个主母……”

九姐儿知晓姚妈妈的心思，但薛府如今二房做大，方才又想起照雪的事，还惊疑不定，现在肯定不敢跟三房走近的。

画屏在屏风后说道：“九姐儿，三太太来了。”

九姐儿抿了抿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姚妈妈，你看，说曹操曹操到了。三婶婶是真疼我！”

这话刚传到挑帘进来的三太太耳中，她忍不住掩唇笑道：“九姐儿的嘴真甜。”看见九姐儿正在写字，眼中露出了惊色，那蝇头小楷写得规规整整，煞是好看，竟然是这八岁的娃娃写的，她夸奖道：“这字真好，若我家七姐儿也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我也知足了。”

九姐儿垂首不语，等最后一笔落下，才说道：“父亲在世的时候公事繁忙，我在家里又无事可做，父亲便请了先生教我学几个字。”

三太太心里稍有不悦，看九姐儿的目光也冷了些，姚妈妈赶紧福了福身，“三太太好，写字太过入神，没有好生招待您。”说着，便取了炉子上的水壶沏上好茶。

三太太心中更加不悦，一个奴才敢在主子面前指手画脚，一个晚辈见了长辈也不知相迎。大老爷就是这般教养女儿的。

“九姐儿性子沉稳，难怪这字写得如此好！九姐儿身子不好，可别为了写字把身子弄差了！”三太太笑眯眯的说，顺便打量起九姐儿。

个子小了些，肤色黑了些，长得却不丑，听老太太院里的老仆人说，竟然有三分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这性子虽弱，却也听话，怪不得老太太这般护着，就连六姐儿去老太太那里告状都没告成。

“谢三婶婶关心！”

“有什么好谢的，倒是你三叔想你，让我请你过去吃个饭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