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今儿早九姐儿让你去厨房提水，一个多时辰都没回来，就不信那条路会变长！”姚妈妈声音狠厉，她对照雪本就不满，如今却毁坏九姐儿的声誉，怎能让照雪好过。

九姐儿神色复杂，如果把照雪赶出去，老太太肯定会高兴，那么这个院子全都被控制，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事就得全看老太太的脸色了，还得罪了二太太。她进薛府第一天，便看出老太太不待见二太太，她老人家的身子骨还好得很呢。二太太直到现在想做什么事还是得看老太太的颜色，自然就怀恨在心了。可却不表明二太太就好得罪。本来是想让两方的人都进院子里来，至少能平衡一下当前的状况，可如今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微微叹息，泪眼汪汪的看着冯妈妈，“嬷嬷，要是祖母讨厌我了怎么办？爹和娘都不要九儿了，祖母若不要九儿，九儿该怎么办才好！”

她小声啜泣，却又坚强的把哭声给压下来，冯妈妈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谁说九姐儿性子弱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想要一个人疼的。又想起九姐儿还在庶母眼下兢兢战战的过活了两年，若非处处小心，恐怕如今早就……

“九姐儿莫哭，老太太定不会嫌弃你，老奴虽然只是一个嬷嬷，却也知晓老太太以前最疼大老爷，您是大老爷唯一的骨肉，老太太精明，肯定不会相信那些谣言。”冯妈妈安慰道，竟然觉得自己肩上重了一些。不经意的撇过姚妈妈，看到姚妈妈不善的脸色，更觉得她便是九姐儿将来的依靠。

九姐儿止住哭泣，稚嫩的脸上浮出许多倦意，冯妈妈赶紧说道：“姚妈妈，您先带九姐儿歇息去，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

姚妈妈只是闷哼一声，牵着九姐儿的手进了卧室，却也知晓九姐儿断不会再赶照雪了，让画屏铺了床，伺候着九姐儿午睡。

东苑安静了许多，今天这一出看起来是九姐儿吃了亏，却让整个院子的丫鬟都规矩了许多，九姐儿年岁虽小，却依旧是个主子，定不是这些奴才欺负的。更何况大家都看出了老太太对九姐儿的重视，那些姨娘太太们谁还敢打歪主意，恐怕得先过了冯妈妈这一关。与其说这一出戏是让东苑的丫鬟听话，还不如说让整个薛府的人都收敛些。

留下照雪也不会得罪二太太，毕竟老太太肯定没有二太太活得长，现在也没必要跟二太太交恶。至于那些话，也就是谣言，就算薛府的少爷小姐们听了愤愤不平，想找她麻烦又如何？还是得看看老太太的分量。

最可怜的莫过照雪了，没有九姐儿的话，她一直跪在地上，浑身都冻僵了，声音也哭哑了，只是没人敢叫她起来。

冯妈妈神情恍惚的跟着九姐儿进了屋子，在九姐儿还没到薛府以前，大家都以为九姐儿是个懦弱的主，若说第一次见到九姐儿是姚妈妈教，第二次分银子也是姚妈妈教的，可去二太太屋子之前那战战兢兢的眼神和处理照雪这件事呢？姚妈妈有这么大的能耐知晓九姐儿会碰到这些？不可能，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九姐儿看起来并没有所有人想的这般弱。冯妈妈不知道，自己从这一刻对九姐儿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第六章 谣言（二）

照雪浑身颤抖，双唇冻得乌青，虽然她现在是一个一等丫鬟，但东苑的粗使丫鬟也不敢扶她起来或是给她一个暖手炉。渐渐的，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麻木，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六姐儿刚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幅场景，虽然照雪不是她的丫鬟，但好歹也是从正院出来的，顿时怒火中烧，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推开门。

九姐儿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掩饰着心里的不悦。

看到九姐儿悠闲自在的样子，六姐儿双唇微张，“你竟敢惩罚正院的丫鬟，谁给了你的胆子，你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屋子里的空气冷了几分，炉子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九姐儿来得不久，但不管是谁都避开了九姐儿孤女的身份，然六姐儿竟然对着九姐儿的面脱口而出。

六姐儿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对自己刚才的鲁莽懊恼至极，她今天来不是指责九姐儿的，而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来陪九姐儿的。潜意识里，六姐儿极讨厌这个大伯留下来的女儿，怎么不干脆死掉算了。

这种恶毒的想法并没有表现出来，六姐儿只知道现在九姐儿霸占了母亲对她的关爱，就连最疼她的老太太也呵斥她了。九姐儿这个外来者只用了一两天就占有了她这些年的一切。

愤怒再次从心里冒出来。

九姐儿一脸迷茫的看着六姐儿，“六姐，我什么都没做啊！”

“院子里跪着的是什么？”六姐儿指着外面跪着的照雪，照雪眼中绽放出了一丝光彩和渴望。

“是二婶婶送给我的丫鬟。”九姐儿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在六姐儿面前根本不需要任何伪装。她只是很奇怪薛府竟然还有六姐儿这样的人存在，虽然接触不多，但这性子实在是“单纯”。

“画屏姐姐，让照雪进来来，外面怪冷的。”九姐儿皱着鼻子，显然很不高兴。

照雪刚进屋，就被一层温暖包裹，僵硬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她感激的看了六姐儿一眼，跪在地上。

九姐儿摸了摸鼻子，好像是她让照雪进来的，可照雪对她的恨意却更浓了。

“六姐，先喝口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九姐儿亲自端出杌子。

六姐儿恶狠狠的瞪了九姐儿一眼，拉起照雪，“你说，她今天早上说了什么，说我们薛府的少爷小姐全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

照雪不敢抬起头来，估计这会儿是把六姐儿恨死了。

九姐儿恍然大悟，难怪在二太太屋子的时候六姐儿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盯着她，二太太对她也不是很和善。九姐儿微笑的看着六姐儿，六姐儿竟然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她不甘心的撇开眼睛，盯着照雪说道：“快说，你今天给她穿衣服的时候是不是这样说的。”

照雪的身体抖成了塞子，牙齿不停的打架，“奴婢，奴婢……什么都……都……”

六姐儿气急，以为照雪是害怕说了实话继续待在这里肯定没好果子吃，咬牙说道：“我马上就去求母亲把你送给我。”说完这些，竟然有一种快感，她挑衅的看着九姐儿，只要照雪说了真话，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肯定会给一个公道，至于九姐儿，哼……

九姐儿很无辜，也只是冷静的看着六姐儿逼迫着照雪，这种事情要是插手的话，就会殃及池鱼，更何况她这个被六姐儿视为眼中钉的人。

照雪脸色苍白，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双眼惨淡无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死的抓住六姐儿的裙摆，眼泪混杂着鼻涕落在六姐儿的裙摆上。六姐儿的脸上铁青一片。

“六姐儿救救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奴婢不知道芳华姐会告诉二太太，奴婢，奴婢……呜呜……”

照雪表达得不是很清楚，但只要不是笨蛋，也能明白照雪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话是照雪臆测的，根本不是九姐儿说出来的。一时间，六姐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耍的猴子，还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给耍了。

“把她拉开，赶紧把她拉开！”六姐儿奋力拉着自己的裙子，可惜照雪的力气比她大许多，根本拉不出来，她的声音尖锐而高亢。

强烈的屈辱从胸中迸发，跟在六姐儿身边的几个小丫鬟赶紧把照雪拉开，六姐儿带着哭腔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话全都是这个狗奴才胡说的，你是故意想看我出丑的是不是。”

九姐儿心里一噎，却不发表意见。要是她真的说自己没说那些话，六姐儿肯定一口咬定她撒谎。反正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六姐儿的面子丢了，那些谣言也该止了，对她没什么坏处。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是故意让我出丑的，呜呜……”六姐儿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哭了许久，只有六姐儿身边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安慰，九姐儿却不动分毫，六姐儿突然停止了哭泣，“一把抓住九姐儿的头发，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来了，这东苑就是我的，你占了我的母亲，占了我的祖母，又占了我的院子，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

九姐儿心中大骇，完全没想到六姐儿竟然会撒泼，还好众人都拉着六姐儿，不然二人肯定受伤。

六姐儿身上的衣服林乱不堪，冯妈妈赶紧指挥着丫鬟们带六姐儿去换衣服，六姐儿倔强的扔掉衣服，“谁让你们给我穿她的衣服，全都给我滚，在这里还不丢脸吗？”

一众丫鬟不知所措，暗道：现在出去才真的把脸给丢尽了。但她们谁都不敢说。

最后冯妈妈实在是没办法，安慰道：“六姐儿别气，回去之后让丫鬟们把嘴管严点，就没人会知晓您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回头我跟您一起去正院！”

六姐儿也不是傻的，还好是在屋子里，只有三五个丫鬟，只要她们都不说，没人会知道，但这件事还是得告诉母亲，但总算不会让几个姨娘嘲笑，母亲那里也好交代。她擦了擦眼泪，倔强的夺过丫鬟手中的衣服，恶狠狠的瞪着九姐儿。

九姐儿看了一屋子人，冯妈妈和锦绣肯定不会说出去，毕竟是正房的面子。自己带来的几个人都听她的，也不会泄露，唯一的……

“把照雪扔进柴房好生看着，等二太太问候起来再把人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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