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安努尔也才二十出头的儿郎,正值风华正茂的好年纪,那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样。
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她叫赛依拉,她和大多热烈的夷越女子不同,她是安静的,安静得像清晨的风。
赛依拉家住在乡野间,安努尔和她在乡野间相识,相爱。那是安努尔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愿溺死在她好看的眸光中。
后来,他告诉母亲,想要娶赛依拉为妻,得到的却是母亲的呵斥。
“一个乡野之女怎可入我安家大门?”
“你的婚事我已有计较,就别想其他的了。”
安努尔从小在母亲的严管下长大,对母亲说一不二的性格已见怪不怪,可这一次,他不要听她的,他想为自己争取,他很明白自己的心,他爱赛依拉,爱这个清风一般的女子。
“依拉,你再等等,我会说通母亲,她会接受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他抚上她的发,这样告诉她,后来,这些话成了他痛恨自己的源头,他让她等,再等等……
可他忘了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日,母亲将他叫到跟前,让他去一趟京都,那边的铺子需要清账,他去了。
在他离开之后,母亲便派人找上了赛依拉的家,在强大的威慑和足够钱财的驱使下,赛依拉的家人将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
待他从京都回来,才得知这个消息。
他寻到那户人家,站在树下,看着那座破败得连石墙都砌不起的土黄小院。
安努尔木木的怔在那里,接下来无论出现什么,都是他害怕看到的。
这时,柴门开了,拐出来一个黑瘦的男人,男人瘸了腿,看年纪已有四十多岁,他的后面跟着一女子,女子一身灰败的素衣,头发散乱。
女人肩上挑着一把扁担,篓筐里堆满了瓜果蔬菜,沉甸甸压着女人薄削的双肩,这让她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一阵风来,她就这么撞上了他的目光。
女人先是一怔,险些站不住,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整理散乱的鬓发和衣衫。
她的嘴角还没调整好该有的弧度。
接下来,安努尔做了一件直到如今仍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第69章
他转身走了……
没有一句言语,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转身离开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落荒而逃,他接受不了珍爱之人掉入泥淖,光彩不再。
他的清风,他的明月,是不可被染指的,现在全毁了,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灼。
安努尔回了家,愤怒地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你明明可以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人,哪怕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好,你却要毁她!”
母亲说了什么,她说:“我是为了让你看清,你爱得根本不是这个女人,你的爱只是一种感觉,一种你自以为美好、痴情的虚无,你扪心自问,看见那样的她,你还爱么?”
还爱么?
还爱么……
森冷的声音不停在他脑中回荡。
可他知道,母亲这样做还有一层意思,她在惩罚他,她忍受不了他脱离她的掌控,她是他的母亲,舍不得对他下手,便将这份怨念施加在了赛依拉的身上。
既是对他的警告,也是对他的惩罚。
若只是这样,兴许他会妥协,将母亲对他的压制默默承受,然而事情没有结束,他没有料到,他的母亲亦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温和,嘴角永远带笑的女子才是最绝厉的。
如果安家老夫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以及十年后自己儿子的堕落迷失,她当初一定不会那样对赛依拉。
赛依拉用一根绳子牵住了他的儿子,让她的儿子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成了安夫人最大的敌手,亦是一块抹不去的心病。
就在安努尔离开后的当晚,赛依拉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接下来的岁月里,安努尔时常想,若他当时不去看赛依拉,或是躲在暗处不让她看见他,又或是他上前同她说一句话儿,她都不会那样决绝。
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自那以后,安努尔彻底失控了,他不再触碰女人,成日厮混于花院,招玩男伶或是小唱。
从前安老夫人给他定下了一家门当户对的婚事,那户人家见安努尔如此,亦不敢再将女儿嫁过来,再加上安努尔肆无忌惮地风流性儿,他的名声就这么在徽城传开了。
十年以来,他就这么无声地抗议着,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这种颓堕的生活。
你不是不让我娶心爱的女人么,那好,女人,我再也不碰了,就这么一直玩耗到三十来岁。
安家老夫人如何不急,家中只这么一个儿子。
雅间内的声乐长长短短地响着,美姬、小倌儿频频给众富家子弟递酒。
这时,石儿禄提起一件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
“何事?”其他几人问道。
“京都那边……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出动了好多禁军。”
松赞笑道:“管那么多干什么,皇城里的事怎么也牵扯不到咱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