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君主!草民没有说谎啊这书信真是那位阿姑给我的。”

呼延吉冷笑一声,并不多作言语,从腰间抽出骨鞭,他回来就开始提审,并未更衣,身上仍穿着那件圆领袍子,领口的钮子还松着。

男人扬臂,抡起骨鞭,空中“啪”的一声炸响,那店伙计缩在地上直打滚,疼得连嘴都张不开。

“说!人弄哪儿去了?!”

店伙计咬口不说,呼延吉又是两鞭下去,这鞭力掌控的刚刚好,让人疼得要生要死,却又不击要害。

店伙计哀讨连连,杀猪一般的嘶叫,却始终坚称自己是冤枉的。

呼延吉再次扬鞭,丹增的声音隔门传来:“大王,有个膳房的小丫头哭着求见您,说是有关江娘子的事情,奴才问她,她却不吭声儿,只说见了您才说。”

“带进来。”呼延吉拿帕子拭了拭脸上的血渍。

丹增将小丫头领了进来,正是那日同行的珠珠,可能是淋雨的缘故,那日回王庭后就病倒了,病了好些时才有所好转。

呼延吉看着眼前的黑瘦丫头。

珠珠强打起精神,朝君王叩了三个头,捋起衣袖,露出一截黑瘦的腕子:“这是阿姐给我……我的……”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呈出,“这是阿姐自己的一……一串……”

丹增立马上前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转呈到呼延吉手里。

珠珠又道:“小馆儿捡的,阿姐说……说这是信物,让我当她的阿妹,这……这是宝贝,她不会丢掉。”

回王庭后她本要将珊瑚手串呈递上去,后来她一想,万一阿姐真是自行离开的呢?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手交上去。

怎奈那几日头目昏胀,气虚无力,耳中嗡鸣,一时间又睡了过去,睡梦中隐隐听到人声,她已不能辨识那声音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自打这个模糊的梦后,她便将手串藏了起来,绝口不提半个字,她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也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待到君王回庭,她才敢将手串拿出。

呼延吉紧紧握住珊瑚手串,一个要逃跑的人,又怎会多此一举褪下腕子上的手串,定是挣扎时滑落的,又或是她故意丢在那里。

店伙计见事已至此,知道隐瞒不了,没口子的讨饶,连连招了,将那天的情形说了出来。

“那日下着大雨,店中客人陆续走了,只剩我和那女子,草民见她生得貌美,又非夷越人,度量其在京都没有倚仗,遂起了歹念,将她绑了,然后卖到大户人家或是花街柳巷,狠赚一笔。”

店伙计并未实言,对接之人曾承诺,若事发,只要他不供出,便可保住他的家小。事实上,他并非良人,从前在道上拿钱替人办事,手上有过不少人命,后来洗手不干了,做起了小生意。

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他十分清楚,同他对接之人也不过是一个接头人,真正主使另有其人,这桩生意,他不接也得接。

可他万万没料到,这事会和王室牵扯上,所以他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呼延吉声音放缓,一字一字仿佛从喉咙间抽出来似的:“人呢?卖到哪儿了?”

他来不及追究,眼下首要是找人。

一边的丹增诧目,大王的这个语气已是气到了极致。

“卖……卖到了徽城的安家。”店伙计虚着声气说着,身上疼得哆嗦,被骨鞭抽过的地方,皮肉烂翻。

那日,有人找上门,让他办杀一人,他不得不应下,兴是过了几年平淡生活起了恻隐之心,并未将那女人杀死,而是趁夜将她转到毗邻京都的徽城,卖于一姓安的富户,待那些人来查验时,他只说埋了。

安家见了那梁女,满心欢喜,花高价把人买下,而安家之所以愿出高价买人,却是有一件不为人知的秘辛……

呼延吉让人将店伙计带下去看押起来,又招来丹增,吩咐道:“那个叫阿月的看好了,我还有后账。”

丹增应下。

不到一日的时间,呼延吉就审问出了江念的下落,然而,从江念失踪到如今已过去四个月。

四个月,可以发生太多事了……

暮色渐浓,京都城门缓缓掩上,此时奔来一彪人马,远远叫喊道:“速启城门!”

守兵看去,飞骑之上银色甲胄,是王庭的亲卫,于是赶紧重启城门。

蹄声轰动,十几骑如雷霆电掣一般出了城门,消失在夜色中……

……

话往回叙。

那日江念在店中等阿月和珠珠,店伙计趁店中无人,将她敲晕,等她再次醒来,嘴被堵塞,捆绑于一封闭的马车内,更绝望的是,她身上使不出气力,好似被下过药。

不知走了多久,隔着帘子响起人声。

“人在里面?”一个沙哑的男声。

“在,完好的,估摸着醒了,你要不要先验一验?”

江念听见声音靠近,赶紧闭上眼,仍作昏迷状,车帘被打起,眼皮下起了亮。

“这不还没醒么?”那沙哑之声变得清晰。

赶车之人默然了一会儿,笑道:“药下多了。”

江念面上掠过一阵风,布帘响动,眼皮又是一阵黑,车内变得安静,于是缓缓睁眼。

“进去罢。”沙哑之声从外再度响起。

马车启动,缓行了一会儿停下,立时上来几人,她被抬进一屋室,待到所有人退出,她才睁眼。

此时的她正躺于一榻上,榻上挂着如烟的青水帐,纱帐半打下,透过烟帐,可模糊观得室内华丽的陈设。

斜对面是一架金丝螺钿大屏风,东墙上悬挂着深色的壁毯,四角垂着五彩流苏,旁边挂着箜篌、琵琶等乐器。

西窗下横着一张紫檀木嵌白玉石长案,案头立着宝塔香炉,紫烟袅袅。南墙边歪着一张填漆戗金贵妃榻,铺着孔雀翎织的锦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