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男人又是一愣,脸上不免尴尬,“权总这是跟我生分了啊。”

“凤城现在想和权某攀交为友的太多了,恕我眼生,真不曾认识出您是谁。”

周围的人有窃笑的,也有低语的,权晟风一概忽视,揽着我的腰离开了人群,我偏头看着他,“你不认识么。”

“知道。”

“那为什么那么说?”

“他在给我下套,他那话,分明就是给了我一个陷阱,我如果跟他笑而不语,那便是默认,我如果说,不是左就是右,哪一边都不对,不如装傻,周围人见我这么不好接触,也都免了要找我闲聊的念头,不然这个晚上,我非得喝死在这里不可,谁又知道他们是好意还是歹意。”

他说罢低眸看着若有所思的我,笑了一声,“白鸢鸢,你实在笨得可以。”

这话许多人对我说过了,我听得耳朵都是茧子,我也不往心里去,本来就是个天生蠢笨的女人,这世上太聪明的到底也是少数,聪明的红颜,命更薄,不如做个傻红颜,以色侍男人,虽然不长久,可好在权晟风比我年长十七岁,待我红颜不再,他也早就是个下不来床的糟老头儿,也没法出去拈花惹草了。

我笑着在心里打量这些,脸上愈发高兴,我都能想到自己白里透红的光彩,两个男人走过来给权晟风敬酒,他倒是没拒绝,可能也是熟人,他们说着话,我余光瞥到一侧的旁门闪过一个人影,熟悉得很,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可我肯定自己见过,权晟风正背对着我和他们聊着,我追着那个人影小跑过去,到了门口,留有一个缝隙,我顺着那缝隙看进去,是放着许多箱子的仓库似的屋子,黑得要命,唯能借着大厅的光亮看到些,我隐约听见里面有喘息的声音,我将身子再往前挪了一点,是个男人在说话。

“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只要对付权晟风就够了,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姚庚荣身上,已经懈怠了咱们这边,我和大哥说了,他告诉我,那边他已经部署好了,现在*面上在查姚庚荣,其实背地里也在查权晟风,正因为没有泄露出去消息,所以权晟风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这是个好机会,我们从暗里铲他的后路,到时候他只能往前走,*在前面等着他呢,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完。”

男人的声音特别熟悉,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可死活想不起来,大概也就一两次而已,不然我不会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的电话快打完了,我看了一眼身侧,几个贵妇似的女人正聚在一起从餐桌上挑拣着蛋糕和水果,我走过去,装作吃东西的样子,身后门嘎吱响了一声,接着就是身后一阵风经过,我再扭头去看,人已经不见了。

宴厅那边有些嘈杂,我听到了权晟风的声音,从我这里望过去,他的脸色不好看,似乎在找什么,眼神里都是急色,我忽然想起来我还离开他身边他不知道,我赶紧捧着旗袍的一侧飞奔过去,我气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他脸色猛然一沉,将我捞过去,“去哪里了。”

我指了指那边的餐桌,“找点吃的。”

他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下,“以后不要离开我视线。”

我赶紧点头,周围几个黑衣保镖也纷纷都散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权晟风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一直牢牢的固定在我腰上,生怕我又消失了,我偎在他肩头,他带着我又吃了点熟食,我始终心不在焉的四下去看,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个男人的话,我怕是故意搅乱我的思绪的招数,让我告诉权晟风,他势必会派人查到底是谁的人,那么对姚庚荣这里就松懈了,毕竟他也不是神,怎么可能同时兼顾着这么多敌人,权晟风也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他扳着我的脸让我看向他,“怎么了。”

我拉着他到了角落里,四处看没人在附近听着,我才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跟他说了,他一直沉默着,眼神时不时瞟向四周去看,我说完了他仍旧面无表情,许久才对我说,“以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不管对方是谁,你这样去听,他一旦发现了,都不会轻易放过你,如果你被他们抓去了,不要说算计我点钱财,我会舍了这条命去救你,到时候得不偿失,明白了?”

我嗯了一声,他将我护在怀里,笑了笑,“为什么不顾安危去听。”

“我怕你出事。”

我仰起头看着他,“只要对你有危险的,我都会去。”

他将我搂得更紧,长出来胡茬的下巴摩挲在我额头上,我笑,他也跟着笑,那一刻我偷偷去看他的脸,他也跟我这样笑得格外灿烂,我那时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并非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对我,他总是温柔得让我心都溢满了水一般。

不过我打听到的这个消息,还是有些用的,权晟风吩咐了沈斌和马原带着人去查,将参加宴会的所有人名单都调出来,凡是眼生的,一律去查底细,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那个大哥,一定将他的老窝给捣了。

他跟我一样,都嫌里面人人那副德行太虚伪,连敷衍都懒得,他牵着我出了酒店,到了洛河畔上,一群学生穿着校服披着外套正往河中洒着花灯,粉的红的黄色三种颜色,外面是荷花或者牡丹的样子包的防水的彩纸,里面置了一根粗短的蜡烛,灯芯是带着彩花儿的,被蜡烛一照,迎着月光,格外婆娑动人,那样美好的年纪,十六七岁,我也有过,就在几年前,像他们这样无忧无虑就是我那时的梦想,可惜父母死去,我成了众人口中的克星,漂泊到了远离家乡的异城,眨眼间白驹过隙,也是二十岁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男男女女格外清秀洋溢的面庞,其中两个被众人推到了中间,笑着叫着,“你不就是喜欢他么,暗恋那么久了,今天给你机会,让花灯仙给你们作证!”

“是啊,听说这个很神奇的,渡得远最好,但是最重要的是不能灭了,一旦灭了就和你许愿的完全相反了,这个最邪门,所以不求渡得多远,只要蜡烛一直亮着就好!”

“说什么啊,这么丧气,这么多年的花灯节,从没见过中途灭的灯,都是自然焚尽的,这个放心好了。”

被一群少男少女围着的男孩女孩都格外不好意思,抿着嘴唇站在中间,也不说话,渐渐的都笑了,他们骑着单车从河岸边的梧桐树下一直远去,那背影渐渐重叠又疏离,我眼前忽然觉得潮湿,接着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亮,两只花灯从天而降,都在我眼前晃着,我揉了揉眼睛,身后便传来权晟风的笑声,“看他们放,不如自己也放。”

他将那只粉色的递给我,自己留了一只黄色的,我痴痴傻傻的跟着他到了河边,蹲下去,眼前都是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灯,四处漂浮着,大多都顺了回来,还有的积聚在一起,沾着河边的泥土,一动不动。

“是不是飘得越远,而且还不能灭,这样就越好?”

我看着权晟风,他将那只黄色的已经放在了水面,却还没有松开,“可能吧,我也是第一次放,问了卖灯的阿婆,她说还要许个愿。”

我拍着手笑,险些把花灯拍坏了,“我知道,听刚才那群学生说了,那你许什么,我让你先许。”

权晟风蹙了蹙眉头,“这些都是哄女孩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相信。”

我摇着他的胳膊,“就当陪我玩儿好了,都说很准很神奇呢,不是还有花灯仙么。”

他仍旧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那灯,眨眼间,风缓缓吹过来,他可能迷了眼睛,揉了揉,“那我陪你幼稚一次。”

他凝眸想了想“就许愿,我能平安陪你到老。”

他说着话便将灯放了出去,黄色的纸灯在清幽洁白的月光照拂下愈发乍眼夺目,我被他那句陪我到老感动得险些哭出来,我靠过去一点,偎在他肩头,他轻轻环着我的腰,“怎么了。”

“如果能一直到老,我还想给你生个孩子。”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低眸捧着灯,缓缓闭上双眼,耳边是许多女孩的欢笑声,还有身后酒店门前来来往往的汽车鸣笛,我说,“我希望我和权晟风白头偕老,生个好看聪明的孩子,他能一直平安,不求富贵,只求安稳。”

我睁开眼侧眸望他,他恰巧眉眼温润的看着我,我们相视一笑,谁也不语,我将花灯摆在河面上,轻轻一推,便稳稳地渡了出去,水面荡起一缕一缕的涟漪和纹路,将我们那两盏花灯送得远远的,我指着它们,笑得格外兴奋,“晟风,你快看啊!荡得最远的便是我们的那两盏!还挨在一起呢!”

他同样唇角带笑,“是,看到了。”

我侧脸望着他,他望着灯火通明的河面,他的眼底是艳丽的光芒,澄澈幽深得似是望不到底,我想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沉沦下去了吧,也好,在这白日幽静夜晚繁华的凤城,和他过一辈子,何尝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他牵着我的手站起身,马原已经在身后的车里等着了,我跟着他迈上河畔的堤坝,他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在我们离开河岸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许多人都在尖叫着,“怎么会啊,连风都没有,所有灯都亮着,怎么那盏挨在一起的黄色和粉色的灯竟然自己灭了啊!太邪门了,才刚点燃没多久呀,从来没见过灭的灯,谁点的啊,好丧气”

身后的叫喊声都有些翻天之势,嘈杂得震耳欲聋,我回身去看,奈何距离太远了,我只是看到许多人踮着脚围着河畔,依然灯火通明,并未因灭了两盏灯而变了什么,可我已然被权晟风送进了车里,车一直看上了马路,他淡淡的坐在我身侧闭目假寐,我透过车窗去望洛河畔,人山人海,车玻璃打开一点缝隙,叫喊声很大,却听不清在说什么,而洛河畔,在我眨眼之间,已经远去在了视线里。

卷四:烽火戏凤城_第八十六章 一舞毕,血溢堂,风过了无痕

回到权府,已经是接近凌晨了,权晟风又回到了书房,我自己一个人躺下,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阜城的乌衣巷、梧桐树,莞城的灯火璀璨、大雨滂沱,白唯贤骑着单车载着我穿梭在每一条街道,权晟风撑着伞裹着大衣喊我的名字,恍然在最后,似是又回到了洛河畔,星辰璀璨、晓月朦胧,我梦到那一盏黄色和粉色的花灯,如同并蒂莲般盛开着绽放着,一直从河岸飘到了湖中,月光恰好洒下来,它们便安稳的一直燃到了最后,岸边的人都在拍手笑着说,“点灯的人真幸福,一定愿望成真了。”

我从梦里笑着醒过来,床头的钟表已经五点多了,我爬下床,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的到了书房,门没有锁,我推开而入,窗帘开着,坐在桌子后面,手肘撑着脑袋,正在闭目睡着,我走过去,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几单纸,其中一个是局子的笔录,看着大抵是盗来的翻印版,上面赫然写着姚庚荣的名字,他在笔录中三番五次提及了权晟风,说他暗箱操作将凤城黑道垄断,把原本正义的黑帮变成了和白道儿相抗的不法群体,西凉码头爆炸一案,虽然是高楚寒做的,但也和权晟风脱不了干系。

我正要往下翻着看,他忽然醒了,身子微微动了动,他睁开眼发现我在,伸手将我揽了过去,我坐在他腿上,他的头抵在我后肩,“怎么醒的这么早。”

“睡不着了,做了一夜的梦。”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均匀的呼吸一点一点的传过来,我向后微微扬了扬,和他贴得更紧,“晟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