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氤氲开一朵一朵的小白花,“他竟然还记得我害怕冷清。”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但是我敢肯定,她和莫大夫之间,不只是单纯的医患,而我的这个肯定,在当天下午就证实了,因为医院出事了。
卷一 故人一世安_第九章 护你流言蜚语中
下午五点多,我在医院的食堂排队买饭,忽然大批身穿病号服的患者从门口涌了出去,吵闹中我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莫大夫,我愣了一下,随着那些人冲出去,我老远就看见一堆身强力壮的男子围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医院大楼的门外,喷泉哗哗的冒着水,所有人都跑过去,我也跟上了,莫大夫还是那么冷静,站在人堆里一言不发,面对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家属。
“一个得了艾滋病的女人,在我们普通病房住着,传染呢?我孩子还在医院住呢。”
“是啊,我们老娘也在医院,这要是出事了,医院担待得起么,怎么不给隔离病房啊,都反映好几次了,都说你莫大夫一人独断,你负得了责么?”
几个男人说着,还动手推推搡搡的,莫大夫沉默良久也开口了,“出事我负责。”
“你负责?你不就是个大夫么,你怎么负?得艾滋病的女人没有好东西,谁知道是干什么买卖的啊!”
人群里这一声叫喊将他一直清淡的脸激的骤然阴沉起来,莫大夫看着那个发声的人,“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没再说话,他的拳头攥得很紧,“谁再胡说,不住院滚。”
那几个气势猖狂的家属都被这句话激怒了,他们三五成群的冲上去,拉着他的工作服领子,挥起来拳头,打得不可开交时,我看到艳惜从他们身后的大楼里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她挤进去推开那些人,脸上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我就是那个艾滋病的女人,我搬,不要打了!”
莫大夫忽然把她拉过去,护在身后,他的唇角带着丝血迹,颧骨青了一块,工作服也被拉扯得乱七八糟。
“我没有还手,是因为医者的仁心和素养,你们是病人家属,她也是病人,不要因为病而歧视,不然,我莫谈霖请诸位带着纵容你们斗殴的病人一起滚出医院。”
匆匆赶来的几个大夫带着保安疏散人群,我走过去,扶着哭得泣不成声的艳惜站在那里,她哭了好长一会儿,莫谈霖一直安静的站着,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艳惜忽然挣脱开我冲过去厮打着莫谈霖,他仍旧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可是手臂却圈起来围在她身侧,怕她摔倒一样。
“我不需要你这样!你挨打流血,你死有什么用?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哭着仰起脸,死死揪着莫谈霖的工作服里面的衬衣领子,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薄唇轻启,“我知道。”
她顿了一下,似乎更绝望的喊着,“我不是黎艳惜了,你听说过莞城第一名@妓么?很多男人都在叫,你听说过么!”
她喊的力气越来越小,被哽咽的哭声代替,莫谈霖始终稳如泰山没有说一句话。
艳惜抓着他的白大褂滑着蹲下去,最后停在他脚下,嚎啕大哭。
我没有再打扰,我也觉得,他们太虐我了,我看不下去,我从来没这么感兴趣一个故事,我觉得再曲折的,也不会像我和白唯贤这样,世间最痛的莫过阴差阳错,我们错过了十四年,人生有几个十四年呢,这么煎熬都过来了,我似乎也练就铁石心肠。
离开医院的时候,大约快六点了,天边泛着明媚如火的晚霞,气温闷得浑身都是汗。
我靠着车窗,想起来中午接到的妈咪的电话,今天晚上,白唯贤又要来了。
卷一 故人一世安_第十章 那时故人未韶华
我赶到世纪名流,门口停着好多辆汽车,我叫不上名字,但凭借我在花场工作了两年的眼力,大抵都是豪车,只看那气派就明白了,每辆车旁边都站着两个男人,西服革履皮鞋锃亮,但毫无例外,都只是保镖而已。
我有些奇怪,看这情形,却没得到消息,难道说左右逢源的妈咪也有漏场的时候么。
我笑着推门进去,前天就站在围桌里面,正低头看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见是我,嘴巴张得特别大,“白总来了,跟着还多人,都是老板,你看见门口的车没?今天你们这群小@姐都发了。”
我没有理她,径直按了电梯上楼,很远就看到两排女孩有条不紊的往一个包间里走,我抖了抖身上的雨珠,没错,外面下雨了,很突然就下了,都没来得及打雷,盛夏的雨总是猝不及防,就好比白唯贤吧,他每次也都出其不意,却足够把我心底的涟漪激起来一圈又一圈。
我在做了风尘女子不久后,回到阜城和凤城的交界处,一个唤作雁山的地方拜过佛,初衷是为了保佑我路途平坦,我还供奉了五百的香火钱,这个算个天文数字了吧,只因那个师太说,心诚则灵,香火钱越多,菩萨越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听着好像是个骗子,可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我的确心虚,我便把我当时带去的家当除去车费都拿了出来,那个尼姑庵没记错的话好像叫隐尼庵,门前有四十九级台阶,扫地很干净,两旁是凤团的柱子,楼宇很陈旧,最上面的空场上,正好是凤凰图腾的地砖。
我问她,我这辈子的姻缘还有救么。
她掐指一算,给我抽了一根签,她说是下下签。
我不懂,她跟我笑,“你爱的男人,早已忘了你。”
这话让我心中大动,倘若说我一开始不信她,这又让我不得不信,她见我不言语,自顾自的往下说,“签上云,你能遇到他,可遇到了,也是孽缘嗬。”
她拿着我的签,从道袍里掏出来一个红穗的佛珠,递到我手上,“带着吧,也许,将来我们还有再见的缘分。”
我不解她这句话,便从跪垫上站起身,叫住了她,“什么缘分?”
“姑娘,你早晚会为情所困,也早晚要看破红尘,我等你皈依我佛。”
当时我的心情,并没有觉得好笑,只是很平静,这些隐藏在深山的高人,虽然会看面相,可也要吃饭,毕竟是饮食男女,自然少不了坑点钱,但也是香客的心甘情愿,她这话,在我心上敲下了一个芥蒂,我总是在想,莫非我程鸢禾将来,也有做尼姑的一天么。
我在回忆的时候,妈咪已经不知从哪个房间冲到了我面前,她拍着手,给我按摩肩膀,这个动作,把我吓得够呛。
“鸢鸢,快点吧,就等你了。”
我望了一眼那个包间,大批的女孩又原路被送出来,都在交头接耳,似乎极其不甘心。
“这是为什么?”
“看不上呗,嫌太俗气了,夜总会么,几个清新脱俗的,那就别来这儿了,可人家是大人物,随便出手点钱,能把夜总会买了,咱们不敢得罪,你进去,不用化妆,就这样,我还纳闷儿呢,那个白总,明明上次瞧不上你,怎么今天又看哪个都不顺眼了,我大胆猜了一下,他还是要你,没事,你就进去,不行再出来呗,又掉不了几块肉。”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被妈咪推了进去,我也是进去之后才彻底死心,白唯贤,果然再不是他了。
卷一 故人一世安_第十一章 只觉当年似情深【1】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因为阴晴不定的缘故,据说后来他进了包间,把谭茜给骂走了,还踢了一脚,弄得她连后台都没回,直接跑出了夜总会,许是臊得,前一秒还朝我耀武扬威,后一秒就被赶了出来,我虽然也有不得客人欢心的时候,但还从来没这么惨过。
我第二天晚上去的时候,谭茜还没来,那些小 姐都聚在后台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她们看到我都止住了口,跟看到瘟疫一般,妈咪手里拿着扑克念念叨叨的好像在算命,听见她们不说了,也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把牌扔在沙发上,走过来,拉着我到了隐蔽的墙角。
“昨天白总跟你在女厕所待了半天?出来之后你头发湿了,什么情况?”
我没说话,拂开她掐着我胳膊的手,“没什么。”
“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无非好的是他看上你了,在厕所玩儿了你,坏的是你得罪了他,他去厕所打了你,鸢鸢,我还指望着你们把浑身解数使出来给我留下这个财神爷,平时都花活使不完,怎么遇到了这样的老手,就一个接一个的败下阵来?”
妈咪似乎在诉苦,摇着头出了后台,我看着她保养极好但也架不住岁月打磨略显走样的身材有些出神,我坐在靠近门的椅子上,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所有的小姐都被叫走点台了,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了我自己,我才有些知觉。
“鸢鸢!白鸢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