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得直白,李敬池嗯了一声,听林裕淮继续道,“更何况唐忆檀能亲手把叔叔送入监狱……既然你喜欢庄潇,那一定知道他当年和蔚皇的恩怨。当时庄潇合同还差几个月到期,就因为想提早解约接谋杀情人这个本,被蔚皇要走了天价违约金。”
昔日商业伙伴反目成仇的案例在圈内不算少见,作为粉丝,李敬池自然知道庄潇解约的事。当年这则新闻可谓闹得沸沸扬扬,尽管庄潇凭借《谋杀情人》获奖,但蔚皇也并非善茬,最终这件事以庄潇赔付亿元违约金才得以收场。
李敬池一时思绪万千:“难道这件事是唐忆檀亲手操控的?”
“他是蔚皇最高层,不可能没有关系。”林裕淮没有否认,“不过我想说的是,你可以作为后辈喜欢庄潇的作品,但平时在圈内不要有明显的粉丝偏好,也不要效仿他去对抗影视公司。娱乐圈踩高捧低,水非常深,你永远不知道会有谁因为你一句话在背后捅你刀子。”
路程渐渐平缓了,保姆车开的很稳,两人并肩坐着,李敬池思索片刻,眉心化为一个解不开的结。见他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林裕淮从袋中取出软糖,像逗小狗般挠挠他的下巴:“想什么呢?”
李敬池还未张嘴说话便被扔了颗软糖,他咀嚼着口中的糖果,含糊道:“没想什么,我只是之前看过庄潇的电影而已,不是粉丝。”
林裕淮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似乎才放下心来。他半闭着眼,问道:“你合同签了多久?”
李敬池似乎是觉得糖果味道很好,又拿起一颗:“五年。”
林裕淮颔首:“挺好的,五年是最短的时间了,等合同到期你就别和蔚皇续约了,直接走人。”
他说得理想,但实际种种却是未知,李敬池反手用糖堵住他的嘴:“如果我到时候不但没红,还和蔚皇解了约,恐怕后半辈子直接与电影无缘。”
他的指尖不小心触到林裕淮的唇,随即又缩了回来。后者咀嚼着糖,上唇像是无意识般抿过李敬池碰过的地方,继而用舌尖轻轻舔着。
林裕淮咽下那颗黏腻的软糖,单刀直入道:“你来我工作室怎么样?”
第十七章借位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但李敬池的眉毛轻轻皱了下,只说:“林哥客气了。”
林裕淮知道这个请求太过突兀,便随他道:“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李敬池没有拒绝,视线看向车窗外。
保姆兰和生车缓缓停下,两人下车,只见刘璐坐在镜头前,双手快速翻找着资料。就在她即将放弃时,左边一摞文件散落在地,她正要弯腰去捡,指尖却停住了。
摄像老师缓步上前,将镜头对准刘璐微微发抖的手。那张纸早已泛黄,而上面林裕淮穿戴警服,眉目严肃。再往下看,“谢元”两个黑色的印刷字体历经时间洗礼,变得有些难以辨认。
刘璐颤抖的手在键盘上敲打一阵,调出谢元的个人资料,她拉到最下方,那里却写着保密二字。
刘璐叹了口气,捂住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王鑫喊咔。
片场井然有序,王鑫和刚下场的刘璐说了会戏,显然是对她刚才的表现不太满意。另一边,徐鸢坐在折叠椅上,瞥向李敬池他们:“你们感情培养的怎么样了?”
林裕淮笑笑:“还不错,比刚认识的时候好多了。”
徐鸢视线微妙地在刘璐身上转了个圈,调笑道:“李敬池,晚上有你和刘璐的感情戏,这是全剧唯一一场,别搞砸了。”
在剧本中,刘璐饰演的女警余筱即是谢初同学,也是他的恋人,这个角色在剧情中拨开两兄弟的过往,最终被谢元从毒枭手中救下。作为知名打星,刘璐身材高挑,眉目英气。比起情侣,她和李敬池站在一起的感觉更像姐弟。
这幕感情戏虽然不长,但足够令李敬池头疼了。
他点点头,没有多话:“我尽力。”
刘璐悟性很高,工作也很认真,在王鑫的指导下反复拍了几条,终于算是过了。
李敬池坐在小板凳上,右手扒拉着盒饭,看向场中林裕淮的打戏。
不得不说林裕淮的戏很养眼,他年轻、英俊,长手长脚的,明明是半个反派的角色,但在他的诠释下,“谢元”反倒生出些别样味道来。
李敬池能感觉出王鑫在剧组最重视的人是林裕淮,他对他的要求已经不能说是严格了,但凡有一个镜头,有一秒的感觉不对,王鑫便会喊停要求重拍。林裕淮敬业,也不在乎手腕上的伤,每次都能迅速进入状态。
玉城已在入夏的开端,此刻正是午时,阳光直射而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而这场戏则是在寒冬。林裕淮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坡上打滚,再站起身时满头大汗,嘴唇干裂。几位助理上前,擦汗的擦汗,递水的递水。化妆师卸下花掉的妆,重新在林裕淮脸上抹上黢黑泥土。
不知为何,李敬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随着林裕淮对他露出笑容,那种难言的感觉又消失了。
这条戏来回拍了五六次,别说从山坡上滚下的林裕淮,就连追着他的盛斌都气喘吁吁。王鑫神色复杂,看了监视器半晌,缓缓开口道:“最后那个谢元趴在地上,抬头看的表情再拍一次。”
众人就位,林裕淮趴下,镜头穿过盛斌的靴跟对准他的脸。场记打板,林裕淮咬着牙抬头,脸上带着痛苦。镜头中,脏污的泥土盖住他的毛孔,将男人英俊的面庞打上几分野性。
又是一条拍完,明明就三秒,王鑫还是摇头:“谢元,你远离家人,独自在边境做卧底,现在还要卧薪尝胆地趴在敌人脚下,拿出你的屈辱和不情愿!”
所有人复位,林裕淮又抬头演了四次,但王鑫沉默地盯着监视器,似乎还是不满意,最终,他起身道:“屈辱你懂吗?你就算没体验过,也能想象一下。假设你喜欢的人被盛斌强行带走,你只能被人踩在地上抬头看她。林裕淮,告诉我你什么感觉?”
盛斌无奈地抓抓头发,几个群演在旁边笑了,小声讨论道:“林哥怎么会有爱而不得的人?我看王导是气急攻心了。”
李敬池没有理会她们的话,他聚精会神地看向场中的林裕淮。工作人员复位,盛斌重新站在林裕淮面前,短靴离他手指只有一寸的距离。
林裕淮趴在地上,右手由撑地慢慢变为握拳。绷带貌似松了一些,他的手腕沁出些鲜血,无声落入滚滚尘埃中。林裕淮咬着后牙,满是脏污的脸缓缓抬起,眸中冒出宁死不屈的精光,脸上却写满了屈辱意味。
这三秒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李敬池呼吸一窒,王鑫拍案而起,大声喊咔,眼中带着欣赏:“这条很好!小刘,帮裕淮再包扎一下。”
林裕淮从地上爬了起来,与盛斌低声交谈几句后朝他走来,李敬池接过小吴拿来的纱布和绷带,亲手帮他包扎:“你演的很好。”
李敬池按下棉签,碘伏的刺激让林裕淮嘶了一声。他闭了闭眼,这才从戏中回过神:“刚才突然想到了之前和你讨论过的代入法。”
李敬池的睫毛很长,此刻微微抖了一下。他抬起眼皮,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诠释得这么到位。”
林裕淮勾起唇角:“我说是王导的方法,你信吗?”
李敬池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林裕淮轻笑,直言道:“虽然只是想象,但我当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你被唐忆檀带走的场景,我想帮你却无力阻止,只能趴在地上……这种感觉实在屈辱。”
“李敬池”
李敬池指尖一顿,卡在嘴边的台词停住了,他看向导演位上的王鑫,脑海中还是下午林裕淮的话。
他想象了我被唐忆檀强行带走的样子。
他觉得无能为力是一种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