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西城气温直逼四十度,没有人扛得住在太阳底下硬晒。李敬池一心记挂着工作,擦完汗后又和田兰拍了一条。电影是倒叙,开头和结尾都在同一天拍,中间全是段家阳转述给喜燕的牛村回忆。这种叙事手法对感情的传递要求很高,李敬池在意首尾呈现效果,便要求把这两场戏磨好。
一天下来,摄影和李敬池都有点中暑,只有田兰的状态勉强还行。拍摄条件艰苦,保姆车又开不进来,李敬池就买了十几个冷风机,令人开三轮车加急送。等到太阳落山,全剧组都奄奄一息,满脸菜色。李敬池趴在桌上,举着小电风扇吹,一边喊着辛苦了,一边给每个人发了两万的红包。
他中暑后没什么胃口,也不吃饭,就一遍遍看着监视器。林裕淮心疼得不行,却明白演员必须为角色做出牺牲的道理,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切水果吃。
西城的西瓜又大又甜,李敬池吃了几块感觉活过来了,头却还是晕晕的。他抬起头,与拎着几大袋东西的唐忆檀面面相觑,后者也不说话,只是把袋子放在桌上。方荨好奇地凑过来,“哇”了一声:“冰凉贴、藿香正气水、降温喷雾、冰袖……怎么还有柠檬茶!”
唐忆檀插上吸管,递给他喝,李敬池喝了一口,有气无力道:“怎么没冰块?”
唐忆檀道:“你晒一天了,不能喝太冰的。”
他拆开一张冰凉贴,往李敬池脑门上拍去,后者躲避不及,被他贴了个正着。见导演这里率先开了口子,陈意狗腿地戴上冰袖,又拿起降温喷雾对准庄潇:“来试试。”
庄潇脸色不虞:“我不喷。”
他的肤色本就白,陪李敬池待一天后脖子都在泛红。陈意知道这人不吃嗟来之食,便帮李敬池和自己喷了喷雾。用完清凉神器,陈意神清气爽地吃着林裕淮买来的水果,口齿不清道:“环境这么恶劣,你们应该同舟共济,而不是花式争宠。”
不会追人的庄潇今天倒数第一,陈意恨铁不成钢,指指在和何彦遥讨论工作的李敬池,小声道:“你不急吗?你不急我急,他们摆明是铆足了劲来西城挑战你的地位,你就这么看着老婆被人抢走。”
庄潇低头在打字,冷冷道:“水果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意叹道:“你做事也要学会邀功啊,上次咱妈让你带人家回去吃饭,你带了吗?你给孟安那蠢货喂了三部豆瓣5分的烂片,你提了吗?什么都不说,还等着人家投怀送抱,狗看了都摇头。”
庄潇啪地合上笔记本:“谁和你是一个妈?”
见李敬池朝这边走来,陈意见好就收,急急道:“我和你说,今天他拍一天的戏肯定累了,你住在他隔壁,等月黑风高了,你就去他房间,说可以帮他按摩。”
混混专出混混主意,庄潇道:“闭嘴。”
李敬池放下剧本,问道:“怎么了?”
陈意和庄潇异口同声:“没什么。”
李敬池轻轻皱了皱眉,总觉得他们有些奇怪,而这份奇怪终于在吃完晚饭后被揭开了一角。晚上八点,外面响起敲门声,李敬池收起笔,抬头道:“怎么了?”
是庄潇的声音:“你身上痛不痛?”
李敬池动了动脖子,发现肩膀确实很不舒服:“有一点。”
门外传来一声轻咳,过了很久,庄潇道:“……我可以帮你按摩。”
第一百一十二章立场
李敬池迟疑了几秒:“你还会按摩?”
庄潇推门而入,放下带来的精油:“趴下,我帮你按按肩膀。”
肩膀只是有点痛,也没有痛到这个份上。李敬池本来想拒绝的,结果抬头看到庄潇一脸严肃,紧绷着下颚的样子,顿时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士别三日,李敬池确实让他刮目相看了,他不但画完了分镜,还把林裕淮和唐忆檀带回了西城。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床头还放着李敬池没读完的拍摄方案。农舍条件不行,他的腰后面没有靠枕,只能以别扭的姿势低头看书、读剧本。庄潇抽走他腿间夹着的枕头,又把团成一团的被褥铺好:“你就是这样工作的?活该肩膀痛。”
他的语气冷硬,李敬池被摁在床上,试探道:“你生气了?”
“衣服脱掉。”庄潇看着他乖乖照做,才淡淡道,“我有什么立场生气?”
他说的是实话,却把李敬池问住了,三个人之中,只有庄潇算是无名无份,最多只占个仰慕的头衔。他想再说,结果庄潇用手肘揉着他的肩胛骨:“这里痛不痛?”
这一下也不知道是摁中了哪个穴位,李敬池后背酸痛,钻心地疼。见他发出闷哼,庄潇把手往上移,刁钻地捏住肩颈后方的穴位:“这里呢?”
剧烈的酸痛感从肩部传来,李敬池发出一声惨叫,像只蜗牛般往被窝里缩:“你轻点!”
庄潇眯着眼,把企图乱蹿的李敬池摁在原地:“这里太硬了,必须要揉开。”
痛呼声穿透了地板,楼下帮忙校对的陈意缓缓抬起头,恐惧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杀猪吗?”
方荨小声道:“我听庄老师问痛不痛,然后李老师就叫他轻一点,结……结果庄潇老师拒绝了,说是太硬了。”
陈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话没说两句,隔壁传来一记很响的关门声,方荨屏息凝神听了半天:“应该是林裕淮,他好像上楼了。”
陈意问:“唐忆檀呢,回去了吗?”
方荨摇摇头:“他送来东西后就一直没走,何编估计在和他谈钱呢。”
何彦遥的房间也在二楼,话音刚落,关门声再度响起。陈意难以想象唐忆檀和林裕淮在走廊里面面相觑的样子:“他们不会要上楼捉奸吧?”
与此同时,李敬池被抹上精油后直打哆嗦。西城入夜后空气微凉,庄潇看出他有点冷,便用被褥盖住两人的腿:“待会揉开就热了。”
他的手劲很大,开头两下差点把李敬池送上西天。适应了一会儿后,身体渐渐热了,庄潇反复揉推着李敬池劳损的后肩,用指节和手肘交替按摩。李敬池闷头趴在枕头上,感觉到了舒服:“你怎么还会按摩?”
庄潇道:“我妈也肩膀不好,经常让我爸帮她按,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李敬池想象着小庄潇偷偷摸摸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学习按摩的场面,笑出了声。庄潇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唇角勾了勾,加重了力度。李敬池大叫一声,瞬间笑不出来了:“好痛,你轻一点!”
“嘭!”
门被猛得踹开了,床上的两人齐齐回头,看向面沉如水的唐忆檀。小灯灯光柔和明亮,影影绰绰照着庄潇的侧脸,为房间添上不少温馨。唐忆檀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李敬池光裸的脊背,沙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门重重合上,林裕淮握紧双拳,眼神紧紧盯着被褥下方的位置。李敬池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然而他正要解释,庄潇却重重一按他蝴蝶骨的穴位,让李敬池瘫软在床。
庄潇翻身下床:“怎么,还要跟你汇报一下?”
他穿戴整齐,满手沾着精油,明显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林裕淮总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独属于李敬池的气味。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唐忆檀心中醋意翻腾,抬手便想去抓庄潇衣领:“你晚上不睡觉,专门跑到他房间,你想干什么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