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柜上摆着电影的碟片,是一念成邪、最后的证人和第五春,唐忆檀要面子,偏偏把李敬池最爱看的锦葵放在了抽屉里,仿佛在等着他回家翻出来。

前几层抽屉空空如也,全然不见一个家的生气,唐忆檀费尽心思地把它们擦干净,又用杂物一层层填满橱柜。

他打开底层的抽屉,发现里面躺着一张黑卡和一个丝绒质地的首饰盒。黑卡是他给李敬池的,首饰盒却很陌生。唐忆檀蹙眉打开它,整个人却如遭雷击,直接顿在原地。

那里面是一对男式对戒,银戒款式大气,尾部闪烁着微光。唐忆檀颤抖着双手,缓缓捏起那枚稍大的戒指,窥到内圈一闪而过的字母。

刻字是“T&L”,他们姓氏的缩写。

唐忆檀的肋骨在痛,呼吸时也痛,他足足尝试了三次才顺利戴上银戒。戒指被推到无名指底端,严丝合缝,像是量身打造般合适。

这是李敬池没有送出的真心。

“哈哈,哈哈哈……”唐忆檀戴着那枚戒指,疯了似的一直在笑,直至笑出流不尽的眼泪,笑到痛彻心扉。

唐忆檀握着另一枚失去主人的对戒,脱力般躺倒在地毯上。他发丝散乱,模样狼狈,崩溃地抬手捂住双眼,喃喃道,“李敬池,最该死的人是我,你应该杀了我啊。”

在第五个春天,李敬池终于为唐忆檀带来了刻骨铭心的惩罚,他在寒冬赠予唐忆檀鲜血淋漓的死亡,又在初春送上两枚刻有真心的对戒。

第九十四章回国

四月中旬,一则豪门悔婚的传闻在圈内不胫而走。

传闻称某娱乐公司的总裁切断了对外三项重要合作,并将祖父留下的婚约承诺书撕毁。这种举动无疑是在打女方的脸,人们议论纷纷,猜测二人不但分手许久,过程还闹得极其难看。

联系去年春天的企业合作动向,媒体爆料称毁约的人正是蔚皇总裁,唐忆檀。据说他亲自走了一趟孟氏集团大楼,当着一众员工的面将撕碎的纸张拂到孟厉、孟知两父女脸上。在唐忆檀走后,孟厉大发雷霆,把办公室里的摆件砸得稀碎,勒令员工不许声张这件事。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或许是孟家大小姐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这则小道消息还是传到了网上。网友们风口很一致,全在幸灾乐祸。这几年孟氏在市场的恶性竞争大家有目共睹,孟安也天天在综艺上摆脸色甩大牌。瓜吃多了,网友自然也对孟家人提不起什么好感。

事态愈演愈烈,媒体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直接来到蔚皇楼下堵人。电视里,记者举起话筒正要提问,唐忆檀却直视摄像机:“是的,蔚皇与孟氏的合作关系已经解除,我也与孟小姐毫无瓜葛。”

他的眉目阴郁,语气低沉,说话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传闻中的唐忆檀向来是手腕铁血、冷酷无情的,媒体也早已习惯他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见当事人爽快承认,无数记者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问联姻破裂的具体细节。

春天的荧城飘着细密的小雨,毛路挡开人群,撑起一把黑伞。层出不穷的提问中,唐忆檀一言不发,腕间的皮质手套反射出冰冷的光。

车门开了,保镖想要清开一条车道,记者却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渴望撬开这个男人的嘴。一个女声喊道:“唐总,请问您解除联姻的决定和公司前艺人,二月自杀身亡的李敬池李先生有关吗?”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让即将上车的唐忆檀缓缓转过头。

人海中,他看向年轻的女记者,竟是动了动嘴唇:“是。”

他的表情冷漠,盯着人的动作像是审视猎物的鹰隼,令人不寒而栗。女记者额头满是薄汗,但还是恪守媒体人的职责,追问道:“网传李先生曾插足过这段感情,因为避嫌才选择和蔚皇解约,请问您能回应一下这件事吗?现在李先生已经过世了,广大网友都感到万分惋惜,您对他的离去又有什么看法?”

她太年轻了,提问也很犀利,几位前辈表情惶惶,显然不看好这种表达方式。

雨水擦过黑伞的边缘,落至唐忆檀的深黑大衣肩头。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从二月以来一直穿着黑色从衬衫、领带、大衣到袖扣都无一例外。

仿佛在悼念某位亡人。

没有人觉得唐忆檀会回答这个问题,保镖想赶人了,他眼底却闪过强烈的痛色,唇形发颤:“没有,我和他是正常恋爱,他从来不是第三者。”

长久的静后,闪光灯如白昼般交映着,镜头里,唐忆檀低声道,“……我很痛苦。”

他走了,背影悄然无声,留下的话却堪称石破天惊。女记者举着话筒的手微微发颤,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唐忆檀刚才是在回答她第二个问题。

他在痛苦,在悔恨,他比任何人都要惋惜爱人的离世。

娱乐圈就是这样,演员们命途多舛,圈子里永远有人在离开,但也永远不缺年轻新人的到来。唐忆檀的剖心算是一记重锤,在证实李敬池是同性恋的同时,又将他被包养五年的谣言锤得粉碎。几天过去,豆瓣与微博广场上全是对李敬池的哀悼,人们辗转于他留下的作品,又在第五春的影评中诉说着思念。

五月,一场李敬池的内部追悼会在海城举行。追悼会举办得很私密,来者全是李敬池的圈内好友,狗仔们费尽心思,也只拍到场地外刘璐泪流满面的照片。

有记者说追悼会的举办者是庄潇,他穿着一身白,手捧白色桔梗花,身影几乎要消失在春末的尘埃中。

李遇死了,宁春活了下来,他在葬礼上送给他一束洁白的桔梗,花语是永恒而无望的爱。

同月,在车祸中几近丧生的林裕淮在玉城医院醒转,有传言说他失去了大半的记忆,还要面临长期的康复训练,但好消息是,至少人活下来了。经过几次意外,林裕淮的粉丝别无他想,只祈祷他能平平安安的。

这番喜讯点燃了沉寂许久的娱乐圈,林裕淮工作室拍摄的康复vlog上了热搜。视频里,他有些吃力地学着说话,笑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经纪人一脸无奈,说坏消息是林裕淮不认识他了,但好消息是,这家伙还会作曲和认五线谱。

粉丝们破涕为笑,纷纷写来贺文。有人想提李敬池的事,却被成堆的评论淹到了海底。原因无他,林裕淮现在的身体太差,承受不住多余的打击。

日历一页页撕过,钟表一圈圈转完,时间越走越快。

荧城从春到冬,又从冬至迎来新一年的初春。在不知不觉中,两年时光转瞬即逝。三月初,其他城市的空气还有些微凉,春城却保持着四季不变的温暖。一架飞机驶过碧蓝的天空,留下白色尾痕。

广播音响起,国际航班出口外,冯屿高兴地对宋悠悠说:“老婆,应该是这班了。”

半个小时后,从巴黎回来的旅客们陆续走到出口,宋悠悠高举着一个大大的熊猫牌,不顾别人怪异的目光,在接机口挥了又挥。在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后,她眼睛发亮,扯着嗓子道:“这里这里!”

一个拖着行李箱的人顿住了脚步,他戴着深棕的帽子,穿着高领毛衣,双腿笔直而修长,在人海中颇有些鹤立鸡群。听到宋悠悠的声音,路人频频回头,但年轻男人的毛衣领口很高,刚好捂住了他的口鼻,羊毛雪白柔软,将那双眼睛衬得灵动而漂亮。

他太耀眼,冯屿一把捂住宋悠悠的嘴,鬼鬼祟祟地招手。

直到坐上车,冯屿才叹道:“两年不见了,两年啊,两年!你知道你走的日子里我和悠悠是怎么活的吗。天,同龄人都去生娃了,我们丁克的就像俩孤寡老人,过年都没有个来拜年的。”

李敬池摘下帽子,眼中满是笑意,递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迟来的新年快乐。”

冯屿不收,宋悠悠也不要,李敬池只好收起来:“你们哪像孤寡老人了,上个月不是还去马尔代夫度假了?”

冯屿眼睛来回转,酸道:“哦,但也没有朋友来看我。”

李敬池举手投降:“我的错,学业太忙了。”

宋悠悠捂着嘴笑:“现在研究生毕业了,也轻松了吧,冯屿前几天还给我看你的毕设呢,他说一颗导演新星即将升起,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最牛的电影。”

见自己吹嘘的话被当事人听到,冯屿闹了个大脸红:“别信,她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