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说,跟闷葫芦似的,我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我。”

见问不出什么,四皇子便想赶人了,可叶凛跳下马车熟门熟路地先他一步进了院内的正房,将暖炉往榻边挪了挪,就舒舒服服躺了上去。那架势,比在自己家都自在。

小福子见此,用眼神询问四皇子要不要让叶世子出去。四皇子摆摆手,在宫里时他只觉身周笼了层雾,看什么都看不清,听什么都听不明白,如今见到这傻子那层雾突然就散了,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实处。

这心一定,脑子就活络了,回想着宫里的事东宫那边还是一如往常地装大度,都快被害死了,还替害自己的人说话,说什么蛊师控制人心,切,哪来的蛊师那么大胆子敢······

四皇子瞳孔张大了一瞬,猛地看向叶凛问:“你可知道蛊师?”

“蛊师?可是那种养虫子,养毒蛇的人?那不都是南疆才有的,我可没见过。”叶凛嘟哝了一句,问,“你不是最怕蛇吗?小时候抓来给你看你还打我来着······”

四皇子不理他,两只手无意识地紧攥成拳。

南疆······蛊······对付齐钰、他、五弟,齐匀也算是废了······今年大皇子都回京了二皇兄却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二皇兄怎么会害他呢?绝不可能!

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讥讽

“你害死他母妃,害他双腿残废远离京城,他最恨的就是你不报复你报复谁?齐皓啊齐皓,别再自欺欺人了,想想一直跟徐家作对的叶家是谁的母家,你还不明白吗!醒醒吧,这么多年过去,你的二皇兄早不是当年那个二皇兄了!”

这时,视线里撞进五张豆豆眼大胡子的门神脸,是五个套在手指上的玩偶,叶凛粗声粗气问:“参见殿下,我们五兄弟是来给殿下守门的,我是大哥,我是二哥,我是三哥,我是四弟,我是五弟,我们五兄弟给殿下比试一场,谁武功最高谁来守门,殿下觉得好不好?”

“······”

四皇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叶凛,叶凛当他默认了:“且看好喽。”

于是五个陶瓷指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咣啷的声音,打着打着从侧边杀出个头上顶着片绿油油叶子的贵公子扮相的指偶,瞬间将门神五兄弟打了个七零八落。

门神五兄弟问:“来者何人?”

贵公子:“姓叶名凛。”

门神五兄弟纷纷点头:“叶英雄武功高强,我们五兄弟联手都比不过,殿下,看来这守门大任只能落在叶英雄头上了。”

四皇子刚要开口骂人,叶凛手上又变出个带着布老虎帽,倒八眉毛圆眼睛作生气神态的指偶,而后学着四皇子的嗓音傲慢道:“本宫准了。”

四皇子:“???”

这人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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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原本想夺了叶凛的指偶扔出去,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冲叶凛勾勾手,示意他凑近些。

“你父亲······你们府里近日可有来什么奇怪的人?”

叶凛愣愣问:“奇怪的人?”

四皇子不好明说是南疆人,只得暗示道:“穿着,长相,口音,总之跟咱们不一样的人便算。”

见叶凛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四皇子眼睛一亮:“真有?”

“还真没有。”叶凛坦然得很,“你也知道,我爹最不喜有人来府上拜访,便是逢年过节亲戚家的拜帖他也都能推则推。自从被他知道你上我家来,他还跟我娘大吵了一架,也不知有什么可吵的。”

线索还没出现便断了,四皇子颇为沮丧,他有心想将自己中蛊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可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这时,听身侧的叶凛闷闷道:“若我爹不是昌平侯该多好。”

他将四皇子模样的指偶套在食指,又将自己模样的指偶套在中指,让俩指偶头靠头凑在一处:”若我爹不是昌平侯,我不用继承侯位,我爹是不是就不会总罚我,不会跟娘跟阿姐发脾气了?我们家也不会跟你作对,你就愿意多跟我玩儿了?”

顿了顿,叶凛将四皇子模样的指偶凑到眼前,又认真问了遍:“你说是不是?”

四皇子受不了明明自己在这儿,叶凛还一直拿个丑兮兮的陶瓷玩偶当作自己,不客气地开口道:“谁乐意跟你玩了?就算你是张凛李凛,我也懒得搭理你。”

没想到叶凛听了还挺高兴:“我就知道,我爹骗我的,你不是因为我姓叶才接近我要算计我的对不对?”

四皇子闻言眉毛一挑:“你爹是这么说的?他居然敢背后编排本宫?”

“所以当时我就同他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叶凛急忙邀功,因对四皇子的全权信任而得意洋洋,可这份得意只是因“彼此的默契”,毕竟信任本身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就连四皇子自己都不明白叶凛是哪看出自己对他好的,以至于被冷嘲热讽戏弄伤害了无数次,还巴巴地一次比一次更坚定地贴上来。究竟是叶凛太蠢还是自己的表面功夫做得太高明了?

可说实在的,昌平侯世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京城里费尽心思讨好叶凛的世家子弟多得是,也不见叶凛跟那些人有多紧密的来往啊。

有那么一瞬,四皇子想揪着叶凛的领子,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当年他堂兄残疾姑母自缢的真相,告诉对方刚才在宫里发生的一切,把叶家跟他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明明白白地袒露给叶凛看。

若如此,那傻子会有什么反应呢?是大惊失色地逃走再不会没规没矩地上门烦他,还是用仇恨的眼神注视他呢?

“你发什么愣?”

叶凛的脸凑过来,浓密纤长的睫毛于眼下投射出两弯月影,更衬得眸亮如星,纯净又带着些不自知的风情。

四皇子本能地有些畏惧这种太具攻击性的美艳,即便它的主人并不懂如何运用这柄绝世利剑。他往后挪了挪,敷衍道:“你大半夜来我府上,你爹知道又要罚你了。”

“别动,你脸上有东西。”叶凛制止住四皇子往后躲的动作。

“什么东西?”四皇子伸手用力抹了两把脸,“还有没?”

而后,他只觉眼前阴影一闪,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事物轻点了下,一触即离就好似片羽毛划过,只余下丝丝的麻痒。

四皇子静止了一刻,而后不太确定地摸了下嘴唇,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叶凛。

叶凛已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地盯着四皇子,生怕四皇子以同样的招数偷袭反击他似的。

没等四皇子顺过气来骂人,外屋的门打被推开,裹挟着雪粒的寒风霎时将室内的暖意驱赶一空。江镜月进来时,叶凛正好出声:“你是不是吃蜜饯了?怎的你唇上有股糖渍樱桃味?不对,似乎是樱桃甜酪,是不是?”

四皇子的目光已然越过叶凛,看到了静静立在不远处的江镜月。他慌忙将叶凛从身上推开:“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滚一边去!”

而后讪笑着问江镜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