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惠炜?你怎么在这里?叶凛不是说昌平侯把你禁足了吗?”
作小厮打扮的叶家大小姐竖起食指向四皇子比了个息声的动作:“我偷溜出来的,你别说出去。”
见四皇子一脸狐疑的模样,叶惠炜玉手一摊,上面放了几个圆滚滚的枣子:“封口费。”
四皇子仰头看了眼正上方长势喜人的枣子树,嫌弃地皱眉:“别不是刚摘下来的野果,还没洗过吧?”
叶惠炜啧了一声,直接拉过他的手将枣子塞进他手里:“还是那么娇气,吃吧,甜得很!”
腕上的温热触感刚刚褪去,四皇子有些脸热,有心想斥责句不成体统,但迎着对方笑盈盈的目光还是将枣子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小福子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心里哀叹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接,每回碰上叶大小姐自家殿下就可劲儿犯糊涂,由着对方“你啊我啊”的没规矩般胡来。幸好叶大小姐铁了心要嫁进周府当阁老夫人,否则要是成了四王妃他家主子还不被拿捏得死死的?
这会儿四皇子也回神了,叶惠炜来此要干什么傻子都知道,定是又要缠着周重山了。可陆堪······
“陆尚书怎的会在此处?”
“回殿下,陆某本欲找周大人商量些事情,不成想碰上郡主在此摘枣子,就来搭把手,是臣失礼了。”
四皇子本就看不惯他,此刻冷哼道:“知道便好,郡主顽劣,陆尚书堂堂二品在身连男女大防都不懂吗?正好本王有些话问你,还请尚书移步。”
陆堪赶紧拱拱手:“殿下教训得是,既然您有事找陆某,陆某自当奉陪。”
于是乎,在叶惠炜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四皇子将陆堪带走了。
其实他哪有话同陆堪好讲的呢?只是叶惠炜对周重山有心思也就罢了,周重山虽娶过两任妻但都已不在人世,可陆堪将近不惑之年,妻女双全,关键同为武职还跟舅舅不对付,四皇子自然不会放任他跟叶惠炜待下去。
若是寻常官员,别说二品,便是三四品四皇子也会客气些。可这陆堪四皇子觉着拉拢无望,哪还管他尚书不尚书的,当下一顿夹枪带棒地敲打,好好出了口当年被一根糖画打发了的恶气。
结果这陆堪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突然道:“臣的小女儿颇为想念殿下您,前几日吃糖葫芦时还问臣您吃不吃得上,您可吃上了?”
“本王不喜甜食!何况那等小儿吃的玩意儿!”
陆堪笑了笑,话锋一转:“殿下不喜便好,今年的山楂不如往年的甜,价钱却比往年高出许多。您猜猜如今街上一串糖葫芦要多少钱?”
“······三贯钱?”
“殿下说笑了,三贯钱都能买头牛了。如今的山楂糖葫芦一串大多是三到五文钱,而在前些年一文钱就能买上两串了。殿下可知其中缘由?”
四皇子摇摇头,陆堪叹了口气:“这等小事,殿下不知也是正常,臣也是前几日收到以福山为首的西北一带流石频发的消息才知晓的。”
“这同流石有什么关系?”
“山上的树被砍完了,一旦碰上雨天就极易发生流石灾害,重则山体倾垮掩埋村庄。护国公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别说野生树木,便是村民栽种的果树也全给砍得一干二净。
臣本还疑惑怎的西北一带的流石灾祸死了那么多人。后来才明白,有些人不是被石头砸死的,是种的果树颗粒无收被饿死的。”陆堪注视着四皇子的眼睛,“殿下,有一种灾叫蝗灾,比蝗灾更可怖的是兵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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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看着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的周重山,忍不住小声问:“主子,您不进去吗?”
“是该进去了。”
周重山笑着摇摇头,他再不救救场,那位小殿下怕是要被陆堪问得坐不住跑掉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四皇子的坐立难安来,手里几个叶大小姐送的枣子都被盘核桃似的盘热乎了。陆堪当着他面说徐昌年的坏话,偏偏他还不知如何反驳,看着对方的嘴皮子上下翻飞只涨红了脸憋出去句:“那也只是陆大人的片面之词,说不得另有隐情呢?”
“既然殿下也知晓不该听一家之言的道理,就该走出去多看看世间景色多听听百家之言,而不是只听姝嫔娘娘一人的话。”
陆堪此言算是一针见血,他自然有无数种委婉的方式来暗示,但考虑到四殿下不一定能领会还是选择了直言。
徐家给四殿下套的假皮囊的确唬人,陆堪也是等四皇子起了小心思想暗地里拉拢他时才意识到曾经这位殿下的言行举止都是徐家人教出来的,这位殿下本身就是个实心眼的草包。
他也疑惑为何会如此,藏拙示弱也该有个限度才对,甚至还来周府试探过周重山对此事的看法。没想到周重山这老狐狸居然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坦言他也不知情。
但不管如何,目前看来四殿下是极好说话的,否则陆堪也不会放任自家幼女缠着对方玩闹。
说来稀奇,他女儿当时骗四殿下吃的糖画是她的,四殿下居然还真被骗到了,被他女儿忽悠着上街买了好几根赔她。要知道他家小丫头那年才五岁啊!
周重山进来的时候,四皇子实打实地松了口气,等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瞬间精神紧绷起来。他仔细地瞧着周重山,若是对方眼神闪躲或是同徐言般有点嘲讽的意味在,那定然是心里有鬼了。
结果周重山坦坦荡荡由着他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当着陆堪面又不好拿言语试探,可把四皇子急得够呛。
见四皇子频频看向陆堪,在座另外两人哪会不知道四皇子想单独跟周重山说话的意思?
可陆堪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赖着不走,直到周重山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才嘿嘿一笑站起身拱手道:“突然想起家中有些急事,殿下,周大人,陆某先行告退了,两位慢聊。”
等陆堪一走,四皇子就坐直了身,故作随意地提起那日路遇周重山被对方接到周府的事情来。
周重山原还在猜测四皇子此行的目的,本以为是因他母妃的事来求自己帮忙,又或者是自己那个学生猜到了什么同他说了,不成想居然是来封他口的吗?倒实在是后知后觉了些······
他若是装糊涂,四皇子是万万识不破的。可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好奇四皇子的想法,就把事情挑明了。
“殿下不必忧心,微臣将您接回府中便是存了替您隐瞒的心思,否则以您那日的情状若是直接回宫,您母妃怎么可能不发觉呢?”
徐世子大概以为他想坏了对方同徐家决裂的谋划故意为之,其实不然,那会儿他只是看小殿下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上有些可怜,就让车夫停了马车。
四皇子惊得讲话都磕巴了:“你······你刚见着本王就知道了?你都知道什么了?!”
周重山给四皇子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边道:“殿下对徐世子是什么想法?”
见他直接点出了徐默,四皇子彻底没法子自欺欺人了,他缩进椅垫子里,小声喃喃:“能······能有什么想法?狗咬本王一口,难不成本王还要咬回去?”
那就是不会报复,算是白白被占去便宜了,周重山心里有了数,见人已经怕得不敢看他,脸埋在棕红的毛绒领子里,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心虚似的,便没在问下去。
“殿下要去摘金柑玩吗?是岭南那边运来的树,在这里倒也栽活了,正好这几日果子成熟,在暖房里也不会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