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对方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毕竟,落到现在这样一番境地,是这两个年轻女孩心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她们知道当初被剖开心肺时的那种痛苦,所以从不去揭开对方心上那块仍渗着血丝,没有愈合的伤疤。

白露没有上过大学,但她懂得很多,会的也不少,夏茉看着她领口绣的那只活灵活现,翅翼展动的蝴蝶,不由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白露摸了摸领口那只因材料有限,绣地有些粗糙的蝴蝶纹理,笑了笑道,“我这里现在没有针线了,要是有材料,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绣上一个。”

闻言,夏茉的眼神瞬时间亮了起来,她高兴地说着,“针线我可以想办法弄到,晚上我就拿过来……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当然可以了,你把想绣的图案告诉我,还有要绣的衣服也拿来,不过……”

说到这儿,白露神情一改,她垂下眼帘,犹豫了一会儿,才复又继续说道,“夏茉,我晚上……休息的比较早,你白天的时候再拿过来找我吧……”

夏茉松了一口气,她以为白露要说出什么别的条件,没想到只是让她白天早点过来,她点点头,把黑柴从城里带回来的点心给白露留了一些,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第五十四章 有蛇

夏茉不知道白露在这里待了多久,但好像这个村子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可以准确的叫出名字。

泰国的气候常年闷热潮湿,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虽然远离城市,但各种花卉树木却格外的繁多茂盛,就连每个人住的院落里,也会有不知何时被风带来的花种在此生根发芽,开出红黄一片的颜色。

夏茉半弯着腰,手里拿着水舀,仔细地给墙角的花枝浇着水。

“白露,这种花叫什么啊?我住的院子里好像没有看到过。”

白露正在往一旁半人高的水桶中添水,闻言,她抬头朝着夏茉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缅雪花,也叫鸡蛋花,村子里可能没有,在田埂那边的树林里有这样的花,这是……是我专门找来种在院子里的。”

夏茉了然地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一片高低错落,茎叶扁长的火红花枝前。

“这个我知道,这是龙船花,我在国内”

说到这儿,夏茉忽然噤了声,她眼眸顿张,脚下像被钉住了一般站在原地。

白露有些奇怪地看向她,这才发现墙角正有一条草绿色的蛇穿过大片的花叶,悄无声息地向两人靠近。

“夏茉,你别动!”

听到白露的声音,夏茉瞬间回过了神儿,但对蛇的恐惧和害怕让她根本没有听清白露说的话,她大步的往后退着,手中的水舀因她起伏的动作摇晃着,哗哗地浇到了灰白色的地面上,向四周溅开。

那条蛇似乎是被飞溅出来的水渍所惊扰,它忽地一下向上立起,身后细长的尾巴快速地摆动着,两只泛着寒光的豆眼紧紧地盯着它的目标。

夏茉惊惶地往后躲着,白露见状赶忙伸手去拉她,只是夏茉踉踉跄跄的动作让她身形不稳,被白露冰凉的指尖忽然碰到手臂时,更是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慌,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的一声,她撞倒了立在身后的水桶,霎时间,水花迸溅,浸湿了两人的衣物,而这一巨大的动静更是刺激到了本就做出攻击态势的那条蛇。

几乎是瞬间,它便张着骇人的暗红色大口,露出两侧森白的尖牙,像利箭一般飞速地向两人冲了过来。

白露伸出手臂一挡,她瓷白的腕间便多出了两个圆形的小孔,正往外渗着鲜红的血珠。

见白露被咬,夏茉也顾不上其他,她把发绳一把扯下,紧紧地缠绕在了伤口的后侧,接着,她撑起发软的腿脚踩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堪堪迈了略为踏实的几步后,便往外跑,“白露,你等我,我去喊人来!”

夏茉没有面对面的见过真蛇,除却上次在宴会隔着网兜看见的那条,这一次,是她真真切切遇到的一条真蛇,蛇尾滑过她小腿的冰凉触感仍黏腻的紧贴在她的皮肤上,但此时她根本无暇去顾及心里的那股恶寒,她不知道那条蛇是不是有毒,只能在内心祈祷着白露不会有事,脚下迈着大步向不远处的院落里跑。

见伙房里有人,她猛地推开门板,粗喘着气喊道,“陈、陈姨,救人,有人被蛇咬了!”

正在灶台边做饭的那名妇人听闻,赶忙把火熄灭,两手在身下的围裙上胡乱蹭了一把,抬脚就往外走,“在哪儿呢?是什么样的蛇?快带我去看看!”

夏茉顾不上缓神,二话不说拉着被唤作陈姨的妇人就往白露的小院跑,只是快到院落前时,她却明显感觉到陈姨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夏茉以为她没了力气,急忙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对方正面露难色。

陈燕芬看着距离不远的那扇大敞着的院门,两手有些尴尬地在腰前的围裙上磨蹭了几下,嘴唇蠕动了几下说道。

“夏茉……是她……被蛇咬了吗?”

她?

这样的问话透着显而易见的奇怪,只是夏茉顾不得去细想,她点点头,再度去拉陈燕芬的手臂,“陈姨,你快来帮忙看看,那条蛇咬完白露以后就不见了,是一条草绿色的蛇,我不知道有没有毒,求你了!”

陈燕芬到底是不忍心,在夏茉急切的苦苦哀求之下神色终是有些动容,抬脚迈进了院门。

院子里还是夏茉离开时候的模样,地上是水桶碎裂后留下的大片深色水印,破碎的塑料片散落在各处,夏茉目光在院内快速逡巡了一番后,疾步走向那扇半开的屋门,推了开来。

在看见坐在床铺上的白露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陈姨,麻烦您来帮忙看看行吗?”

说着,夏茉伸手想去把白露的衣袖向上拉开,只是刚掀开一截,就被对方那条纤细的手臂压住。

夏茉看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呆愣了一下。

“白露……你,你已经处理好了吗?”

白露点点头,“嗯,那条蛇没有毒,就是条普通的草蛇,不用担心……”

“我把污血已经挤出来了,简单消了下毒,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拍了拍夏茉的手说道,“真的没事,在这里这么久了,我还是能分辨出来那条蛇是不是有毒的,况且你看,都这么久了,我不是还一点事都没有吗?要是有毒的话,我可不能这样中气十足的和你说话了。”

听到她这样说,再看着白露明显没有什么异常的面色,夏茉沉了口气,又回望向门口的陈燕芬,“陈姨……”

陈燕芬没有进屋,她隔着距离张望了一下白露已经被妥善处理过的伤口,嘴唇动了动,“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确定那条蛇是普通的草蛇吗?”

从方才见到陈燕芬进来,白露就已经有些诧异了,伙房的人连送饭都是给她放在院门口,避她如避瘟神一样,现在不仅愿意进这个院门,还颇为关切的问了这样的话,白露抿了抿唇,向陈燕芬投去了一道感激的目光,她展颜笑道,“没事……陈……陈姨,谢谢你。”

陈燕芬被她那记真诚又感激的目光烫到,她慌忙将视线移开,“没事就行,记得给伤口上涂些杀菌的软膏,这村子里我待了这么久没有见到过毒蛇,应该就是田埂那边跑来的普通草蛇……”

夏茉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眼白露的手腕,见周围没有她印象里中毒后的黑紫淤血,悬在半空的心这才稍有回落,她走上前,朝站在门槛外的陈燕芬道了谢,又觉得刚才自己不管不顾地将年岁已大的陈燕芬拉跑过来,只是口头上的道谢未免过于轻待单薄,她转身把早晨拿来的点心盒打开,想要给她装上一些。

陈燕芬看着她的动作,心里一梗,慌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伙房还有活没干完,她得赶快回去,也没等夏茉再出屋门送送她,就脚底生风地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