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勿忧,怕是这牛白日吃了什么腌臜东西了,才会这般,我去将西街的兽大夫请来瞧瞧。”
张叔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微凉的雨夜却满头冒汗,尽力解释着。
但无论如何,此番情况都耽误了主子出行,张叔有些着急。
什么都需要时间,何况如今天上还下起了小雨,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令仪觉得自己不能真的等到兽大夫来将老牛治好。
心想回去让周伯母再?给套一驾犊车回去算了,让张叔慢慢收拾自己家这驾。
刚要这般叮嘱,耳畔传来了男子清越的善意话语。
“夜深了,雨势也越发大了,崔娘子不若乘我裴氏的车回去吧,也免了让长?辈担心。”
裴衍的语气?不急不徐,但开?口的速度却让一旁的裴如萱下意识看了过来。
这番话她本也想说的,不过没有三兄反应快,被?抢先了。
如今三兄既张口了,裴如萱也就顺势道:“对呀,崔家阿姊不若就同我乘一驾,反正我们两家顺路,送阿姊一趟皆是小事?,六娘醉成?那般,周伯母怕是有些忙的,不如与?我同乘方便些。”
兄妹两人一唱一和?,动摇了令仪的心神。
兄妹二人的话说得不错,这样的时辰,晚归片刻也会让阿母担忧,回去找周伯母怕扰了人家,乘裴家的犊车先回去是眼下最便捷的法子了。
可是,裴氏不止裴家五娘一个女郎,还有一个莫名尴尬的裴三郎。
人家兄妹同乘没什么,但她不仅跟人非亲非故,还是定了亲事?的女郎,若是同外男同处车驾这般狭窄的地方,尽管还有个裴如萱,但也有些不妥当。
神色迟疑,有些难决断。
“崔娘子不必觉得为难,裴某是骑马过来的,不与?崔娘子和?五妹同乘。”
尽管是夜幕中,女郎那张莹白如玉的面?颊仿佛也在散发着盈盈光泽,识得裴衍可以看清上面?的纠结情态。
他敛眸,给出了一颗定心丸,幽静的眸色波澜起伏。
令仪这才注意到裴家的犊车旁还有一匹健硕的马,令仪心下顿时有些羞赧,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以为裴三郎也要乘车。
既如此,对方大方相助,令仪自然也没什么好多心别?扭的,跟张叔交代?了一声,转头应下了裴氏兄妹的好意。
大约是她多想了,裴三郎人品端方,并没有介怀当初的误会。
“此番多谢你们兄妹了。”
恳切地道了声谢,令仪扶着鹿鸣的手踩上了踏凳,躬身进了裴家的犊车。
雾蒙蒙的夜色里,女郎柔荑生光,如旷世宝玉,时刻勾缠着心有欲壑之人的心。
而此时,远在城北军营中,忙碌了一整日的燕钰,心中记挂着去贺郑家六娘生辰的心上人,一下职便要去瞧瞧。
多日未得空去瞧人,他浑身都想得发疼,今日好歹早些下职了,他恨不得长?膀子飞过去才是。
但长?枪一放,额上汗珠一抹,燕钰想起自己一身臭汗,怕是熏着人,遭人嫌弃,忙抓紧时间匆匆浴身去了。
吃醋
犊车缓缓行在青石板大道上, 这一段路程称得上是安静,除了偶尔同裴五娘说上几句话?,耳畔便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还有犊车一侧马蹄的哒哒声。
令仪知道, 那是裴三郎策马行在侧。
在那日的牡丹宴上,裴三郎虽说将头名让给了她, 没有成?为最终胜者?, 但依旧让陛下看见了这人。
世家?子弟,又是裴氏拔尖的儿郎, 早晚都会入仕,陛下正好借着此次牡丹宴将人点了个官职。
御史台, 侍御史, 清流文臣,是个很不错的开局。
御史之职,监察君臣, 弹劾百官,是个清正刚直的存在,令仪觉得这个职位很是适合裴三郎。
恰好其父裴家?家?主正是御史大夫, 进了御史台倒是如鱼得水。
显赫的家?世配上朝廷新秀,这让本就受洛阳女郎青睐的裴三郎愈发炙手可热。
但他的性子和他的相貌一致, 都是冷冷清清的, 是洛阳女郎最不好接近的儿郎。
虽然也会温和地同前?来示好的女郎说话?, 但总是透着些疏离,用更简单直白的话?来说, 就是对那些女郎无?甚意趣。
这还是有次令仪听到谢家?的女郎说得, 一嘴的怨怼,瞧着又气又不甘的。
令仪不由想?起燕钰来, 假想?他在此?,定然不会如此?安静深沉吧。
雨势越来越大了,虽说不上什么瓢泼大雨,但这样策马回去定然也是一身湿漉漉的,令仪心?下突然有些愧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不是多加了她,想?必裴三郎可以进来避避雨。
但再心?怀愧疚,令仪也不敢将人邀来车内,一时间纠结不已?。
裴五娘也是如此?,担忧兄长,又顾及着身畔的崔家?娘子,心?下难办。
忽地,裴五娘打开车窗,微凉的雨丝顺着窗口涌了进来,令仪也瞧见了裴衍毫无?遮蔽骑在马上,肩头已?然被淋湿了。
“我?这车里有一顶幕篱,三兄如果不嫌弃便暂且用用,至少?可以挡挡雨。”
透着半开的窗子,令仪看见裴三郎自马上看来,一双眼眸清凌凌的,直直望进车厢内,静默无?声。
若不是裴五娘在边上,令仪差点都要以为裴三郎是在看她。
微微偏开脸,令仪只能做到不去干涉人家?兄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