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至死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情。

周佳人不知，也不敢知。

季昭看清楚了周佳人的眼神，那眼神不是属于周佳人的，而是苏烨的。可是此时此刻，谁是周佳人谁是苏烨谁又能说得准呢？就连季昭也有一瞬被她带入了那戏中，但很快又挣脱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以对，她看着她，也不敢看她。最后，黑衣男子垂下了眼眸，又重新抽了一口，在烟气腾腾而上时，一滴眼泪突然藏在烟雾中迅速划过。

这滴泪，是那千百年前大将军的泪吗？

纵观剧本上下，苏烨从未掉过一次眼泪。哪怕他被他的父母、国家，他的君王、他的兵背弃之时，他也只是沉默地望了王都的方向一眼，便未再多言。

他甚至都不知道，贵妃是否爱上了那全心全意对她的君王，是否对这件事知情。

他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那么作为已经入戏苏烨的周佳人来说，将军是不是应该有这么一滴泪？

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

但“苏烨”还是没有开口，无论是剧本还是现实，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季昭也没说话，她只是轻轻地抬起手，拿走了周佳人唇齿间的香烟，顿了顿，在她没反应过来前慢慢含在了嘴里。

随后她往旁边躲了一下，躲过了周佳人伸过来的手，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

周佳人一把夺过那半根烟，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眉头紧皱，斥道：“你疯了？！好端端的你抽什么烟！！”

见季昭还捂着嘴轻咳，周佳人犹豫了一下，上前把手放在她背后，轻轻地拍打了起来，嘴里还在教她：“不要过肺，慢慢吐气……”

等到季昭缓好了，本就没卸妆的脸色越发白了，反倒是唇色因为刚才的咳嗽红润了许多，抬了抬手表示：“咳咳……我没事。”

“为什么突然抽烟？”周佳人收回手，皱着眉。

“这话应该我问你。”

为什么？

烟这种东西有那么好吗？那个人爱抽，周佳人如今也爱抽。

她以前从不关心这些，可是刚刚，她突然就想试一试了。

闻言，周佳人微怔。

她低下头，看着那根被她踩灭的半截烟，有些话堵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但好歹是从那种无法挣脱的状态里稍微出来了。

只是……

周佳人突然疲惫地靠着栏杆垮下了肩膀，面朝望乡台的远方，背对着季昭，一只手挡住了脸，声音发闷。

“季昭，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真的……出不来了。

季昭哑然了很久，到最后也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们确实后面再也没见过面。

哪怕电影后面制作完成需要宣传时，周佳人也找了个借口躲掉了。季昭在看到那个空着的椅子后，笑了笑，在后面的宣传活动以身体不适为理由率先推掉了。

她目前在电影圈的地位能够支持她这么做，但周佳人不行，想必周佳人推掉那次活动一定付出了一些代价，倒不如还是让她来做这个坏人吧。

不过她的身体确实也越来越差了。在剧组杀青以后季昭无可奈何听了张哥的劝，还是去了趟医院，在医生的建议下住院疗养了。

这个消息出来以后，后续倒是没什么人会对她推掉宣传活动表示质疑了，导演等剧组工作人员纷纷来慰问了一遍，就连以前的剧组也送来了慰问礼物。

这两年成功进军电影圈的韩施琅亲自来探了次病，阮嘉与没来，只是在一直没有动静的微信上送来了祝福，随话而来的是他助理送来的一些营养品。

宁书怜和程慧也来了，正好撞一块了。不过宁书怜不像韩施琅那样进行了乔装打扮，反而正大光明地带着礼物和满脸写着大冤种的经纪人前来探病。

所以程慧和宁书怜共同探病季昭的事很快就被记者爆到了网上，还传了一波不大不小的绯闻。程慧满脸晦气，也不吵着陪床了，在跟季昭道别以后第二天就回了片场。

宁书怜倒是毫不在乎地想多留几天，被阿乐以“打扰病人休息”为由给轰走了。

因为，其实孟星悬自从知道消息以后第二天就出现在了病房前。这些天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医院附近开了间房，每天提着煮好的食物来陪床，被季昭说了好几次还是不肯走，只有别人来探病时才鼓着脸悄悄躲起来。

阿乐磕的是青梅竹马cp，对于其他人一点也不感冒，所以以孟星悬为借口把宁书怜给赶跑了。季昭对此事其实也是持默认态度，毕竟相比于宁书怜，还是孟星悬会让她更放松一些。

后来手机里也有不少合作过的人都发来了消息，粉丝们也派出代表送来了爱心礼物，不过奇怪的是公司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只让她安心养身体就好，其他的不要管。

其实也不算没动静？比如洪姐来时带来了一束白山茶和一摞新的剧本，让她没事时慢慢看，不用着急，只要看中了就是她的。

季昭随便翻了翻，便有些震惊于里面拟邀的剧组配置。不过她最近不太想考虑这些，便也只是笑着跟洪姐道了声谢。

所以说，季昭短暂的住院生涯还是挺热闹的，热闹到季昭时常会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愣神。

在季昭又一次出神后，孟星悬喉结微动，削着苹果的手一使劲，划伤了手指，不由发出了“嘶”地一声。

回神的季昭转过头，穿上拖鞋下了床，拉着他的手去病房内的卫生间冲水，看着那颇有些大的口子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孟星悬面上好似一点也感觉不出痛意，冷静得吓人，但在季昭拉他冲水时嘴里还是发出呼痛的声音，听她问话，便弱里弱气道：“我只是在想，顾溪舟那家伙……”

他敏锐地看到了她微顿的动作，抿了抿嘴角，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但实在没心思继续说下去了。

最后，他们谁也没再说话，也没有再提起那个人，在季昭沉默地帮他处理好伤口以后，两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相处。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那么过去了。季昭出了院，孟星悬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好像一切都重新迈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