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先封城。”顾荇之道,语气独断。

“哦……好,”秦澍顿了顿,又道,“但只为了抓个刺客,你把整个金陵城都封了,这要是上头怪罪下来……”

“由我一力承担。”顾荇之淡然道,“事关陈相一案,我这就进宫向皇上请旨。”

然而脚步一顿,他似是又想到什么,微微侧身叮嘱道:“备个大夫吧,兴许用得上。”

“什么?大夫?”

秦澍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在刑部这么多年,备个大夫抓刺客的命令,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正欲问个明白,又听顾荇之道:“让她活着,兴许能从她嘴里撬出点线索。”

“哦……”秦澍了然地点头,“那她要是拒捕呢?”

面前的人默了默,良久,他听见顾荇之淡漠地吐出四个字:“格杀勿论。”

入夜后的金陵繁华堆叠,人马往来的街头喧阗无比。

“看路!”

耳边一声怒喝,让花扬已然恍惚的神智清明了一瞬,原本虚虚挂着的手臂往人脖子上紧了紧,花添被她带得踉跄了几步。

“你敢给我晕过去试试。”威胁的语气,熟悉的冷漠。花扬笑起来,伸手拽住了花添披散的头发,疼得她“嘶”了一声,却没有挣开。

方才那样危机的关头,是花添救了她。大理寺在秦淮河岸要逮捕花扬时,花添早已悄悄潜在了人群之中,等的就是一个时机将她带走。

“认真的?”花添问她,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愤懑。

花扬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不信你就没失过手。”

“我说的是你出手的位置,”花添讽刺道,“我以为你只对别人的脖子和心口感兴趣。”

花扬撇撇嘴,实在没力气跟她斗下去,只又攀紧了点。

一路上,两人已经听闻顾荇之封了城,而且城中的街道都设置了关卡,但凡见到夜归女子都会挨个排查。

花扬用兜帽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两人沿着河边走到一个车马行,花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花扬道:“团起来塞到小腹位置。”

花扬已然自顾不暇,也懒得问她,只依言照做了。花添扶着她,往一个正在收车的车夫那里去了。

“车夫!”花添唤了一句,声音听起来很是焦虑。

那人还没开口问,花添便又兀自道:“我妹妹怀胎九月,方才落水动了胎气,现在好像是要生了,家里已经给请了稳婆,能不能请您捎带我们一程?”

花扬一怔,因为方才的打斗和落水,她的裙摆此刻湿漉漉地沾着血。原本还担心被人发现不好解释,可是被花添这么一说倒也变得合理起来。

眼见那车夫的目光瞟过来,她赶紧将自己用斗篷拢得紧了些,只露出个大肚子的痕迹。

车夫果然让两人上了马车。

待花扬靠着车壁坐好,花添从腰间摸出一包止血粉,扯开道:“痛就叫吧,等下过关卡的时候,有多痛就叫多大声。”

“记住了?”语毕花添将她襟口一拉,露出肩膀上那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啊”女子凄厉的尖叫从车厢中传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马车没走多久,便在刚驶上主街的时候被盘查的官兵拦了下来。

“咚咚咚”

来人用刀柄敲击车壁,厉声道:“里面的人出来一下,刑部奉命盘查。”

花扬神色微凛,然而花添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着满手的血掀开了车幔。

车厢内浓重的血腥气登时扑面,官兵神色一怔,纷纷拔刀。花添往后一坐,用身体将花扬的脸完全挡住了。

“怎么回事?!”官兵厉声盘问。

花添愣了愣,惊魂未定地道:“回……回官爷,我妹妹快生了,这会儿正赶着回家找稳婆呢……”

几人闻言蹙了蹙眉,眼神略过花添往她身后的女人看去。

车厢内的坐榻上躺着个有气无力的女人,她裙摆上沾着大片的血渍,隆起的腹部掩盖在玄色外氅之下,隐隐能看见个轮廓。

其中一个官兵凛了凛神色,用手拨开花添想要上车一探。

“啊姐、姐姐……姐姐救我……”

车内女子哀声惨叫,声音断断续续的,已然没了力气。那官兵听见声音,放在车幔上的手颤了颤。花添赶紧哽咽地求道:“大人你行行好,我妹妹真的快不行了。人命关天,更何况这是一尸两命的事。”

“这……”

眼见排查的官兵犹豫,花添又将车幔掀开了一点。她微微侧身,将花扬裙摆底下两条沾着血的光裸长腿露了出来。方才以防万一,花添脱了她的裤子,就着手上的血在她大腿上抹了几把。隔远了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盘查的官兵果然一愣,纷纷移开目光,对她们的马车挥手放行。

花添又哭又笑地道了谢,转身坐了回去。

第七章 箭吻

秦澍抬头看了看廊檐上的月,再回头看了看那个隐没在青烟袅袅里的人,叹口气。他才知道顾荇之从陈留赶回来的前两日,才受过了顾家宗祠的二十道鞭子。故而当天夜里,他进宫请完命就熬不住晕了过去。

想着这人身边向来没人照看,秦澍不放心,便自请在顾府留守。然而顾荇之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锁进顾府里的小佛堂。

五日五夜,除了必要的公务外,不见客、不进食,就跪在一方蒲团上诵经。

秦澍记得上一次顾荇之这么做,还是在他九岁的时候。

那一年,顾荇之的阿娘被他祖父关进了这间小佛堂,不许他们母子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