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有人登门,袁明昊热情招呼:“VIP客户来啦?您定制的货品已经做好了。”
“拿来看看。”声线低沉磁性。
那嗓音很特别,林乐一可以在嘈杂的环境中一下子辨认出来,没抱任何希望地回头寻觅,居然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穿着原来那件黑色半袖T恤,衣摆破损处绣着绿色绒线小恐龙。
在这里见到他,梵塔也有些意外,自然而然向他走近。
林乐一第一反应是捂住手臂上的臂环印记,但迦拉伦丁的印记和他本人一样绮丽夺目,衣袖也遮掩不住,在灯光照映下像变色油墨色彩变幻。
他脑子里只剩空白,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什么随机应变的本能,什么察言观色的天赋,在这一刻全部关机摆烂。
不过,梵塔最先看到的是他乱糟糟的头发,发丝里插了几根木屑,脸上沾了不少灰,本应清澈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瘦了一圈,皮肤也不如上次见时细腻白得发光了,像只被熊孩子糟蹋过的炸毛小鸡。
“你去哪儿弄这么脏?”
第25章 捡起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算着时间,他连常规夜宴都没陪女王陛下一起出席,陛下没有留住他么。迦拉伦丁没出声,脑子里权衡了许多事,听到梵塔问话,他才注意到林乐一憔悴的样子。
呃,确实脏了点,好像还瘦了一圈,这没办法,这属于正常损耗。迦拉伦丁趁没人关注自己,悄悄蹭到出口,抖动翅膀溜了。
林乐一扶着手臂,倚靠着玻璃展柜艰难站起来,薄唇微张,凝望梵塔很久,才哑声问:“你是落了什么东西回来取?”
“什么东西,你吗。”梵塔走向柜台,听到他这么问于是朝他那边瞧了一眼。
林乐一怔愣半晌,眼睛慢慢燃起光亮。
袁老板在柜台后翻找一通,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长方形的黑色绒面礼盒,向梵塔双手奉上,眯眼微笑:“您的定制物件完成了,您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好,多谢。”
包装精致的礼盒从袁老板手中递交到梵塔手中,整个过程在林乐一眼前变成慢动作,望着幸运的盒子被领走,他的精神也跟着萎靡下去,扶着玻璃展柜转过身,若无其事浏览货架,情绪统统用背影掩饰。
“加热柜的熟食给我装一点。”梵塔挑了几样竹签串的丸子,不同口味各拿一支,交给袁老板打包,提上东西向出口走去。
林乐一还站在原地,远远地张望他。
“你在那里等什么,又有什么想要的?”梵塔回头叫他,“不买。回家了。”
林乐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匆忙追到梵塔身边,兴冲冲想去牵他的手。
但梵塔没有等他,提着东西走在前面,迈步的幅度也不似往常悠闲,走得很快。
林乐一的心情坐着过山车跌宕起伏,强忍腿痛紧跟在后面,走快了皮肉摩擦更严重,骨头断面刺着肉的感觉越发强烈,只能扶着墙,渐渐被梵塔落下一段距离。
经过一条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梵塔提着购物袋站在人行道前等,林乐一才赶上他,在他身边撑着双腿膝盖弯腰喘息。
红灯边的倒计时还剩四十多秒,梵塔没有看他,也一句话都没说。林乐一忍不住伸出右手指尖触碰他的手,想牵他,但梵塔躲开了。
明确的拒绝和嫌弃让林乐一瞬间红了鼻尖,道路上往来的车流突然模糊,路灯和车灯在夜幕中闪烁,嘈杂喇叭引起一阵耳鸣。
绿灯亮起,梵塔独自迈进人行道,林乐一下意识跟上,但越走越吃力,两人之间距离再一次拉远,短暂的绿灯计时结束,林乐一才走过半程,启动的汽车不耐烦按喇叭催促,远光灯集中在他身上,身体每一处残缺都在强光下无处遁形。
车流不会等待他自己慢行,从他身边快速穿梭经过,挡住他的道路,切断他的退路,让他困在中间难以挪动半步。
就地躺下的念头从脑海里升起,最好让车轮碾成碎片,再也没有抢救的余地。
聒噪的喇叭声中,左手被牵起,梵塔折返到人行道中间,拉着他快速穿过路口。
他牵的是陶瓷制作的左手,虽然能活动,却无法感受温度的球形关节手,对林乐一来说,其实他并没有牵住自己,他只是在“拿着”自己。
才牵过马路,梵塔就松开手,两人拐进通往龙湖小区的小巷,巷子里灯光幽暗,就算面对面也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轮廓。
他又尝试着用右手触碰梵塔的指尖,梵塔仍旧抽手躲闪,这一次,梵塔的举动引起了他强烈的反应,他忽然转身用力一推,梵塔后背撞在窄巷过道坑坑洼洼的墙壁上。
林乐一向前迈步,踩在梵塔两脚之间,让他不能轻易脱离:“哥哥,你回来做什么?是来带我走的吗?”
梵塔的黄金瞳在黑暗中散发暗光,似笑非笑冷哼:“带谁走?朝三暮四的低级生物么。”
“你扔掉的易拉罐子不能怪别人捡。”
“谁说我扔了,不是好好放在这儿么。我有洁癖,反感别人喝我的酒。哼,现在倒是该扔的时候了。”
“哥哥,你上司没给你复职吗?对骨干手下居然这样冷漠无情,多让人心寒。”
“复职了。”
“复职为什么还能回来?”
梵塔眼睛眯成一条线,扬起唇角讥讽:“回来捡罐子。”
林乐一有些诧异,双手搭在他腰侧,倾身靠近触碰他的下唇。相同位置的触碰提醒梵塔回忆起圣湖水的烧灼感,心有余悸,抿唇避开他的索吻。
“你是不是觉得随意装可怜我都看不出来?”梵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背靠水泥墙面,“林大师,你是什么脆弱的白色小花吗?你的诅咒术在哪儿,对上迦拉伦丁那张脸就下不去刻刀了?”
“我不想要的,有哪一项可以反抗?”林乐一怔然反问,“我沦落至今有多无力你还不清楚吗?”
“我可以共情到宠物狗在人类面前有多被动,给它吃什么,它就只能吃什么,送它去谁家,它就只能住在谁家。没得选择,因为实力不对等,甚至不在一个层级。”林乐一抚摸右臂上方的臂环印记,“你嫌我脏了?可是这只是我身上最不值一提的遗憾,我一身斑驳,以为多添一道划痕人们也看不出来。”
“刚刚你把我抛在身后,我拼命追着你,我想问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对我,现在又不想问了,因为我就应该是这样的,易拉罐就应该被踢来踢去。”月卞
“但你能不能回答我。虽然你只是回来拿东西,但有没有一点点想我?不用‘想念 ’,只是‘想到’,‘想到 ’也算啊。”
梵塔眸光一沉,视线不自觉移到林乐一动个不停的嘴唇上。和这小子言语交锋能讨到什么好处,他会楚楚可怜地把人逼入死角,他只有闭上嘴才有可能落入下风。
“有吗,有没有想我?”林乐一环住梵塔的腰,趁着深巷漆黑无光,贴在梵塔身上,“哥哥,你快说想我,求求你了。”
不是想亲吻,只是想让他闭嘴而已,真的。梵塔捏起他的下巴,衔住嘴唇深吻。